“天哪……”娜仁回过神来,手一软,几乎把儿子扔到了地上,失声,“萨特尔!这……这是萨特尔?死亡之风来了!”
那些狂风在沙海之上游弋,相互聚拢又分开,卷起黄沙。它们组成了可怖的巨大森林,所到之处,远处的帐篷和围栏被一一拔起,仿佛一张轻薄的纸片一样被卷上了半空,转瞬扯得粉碎。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无所存留。
那一瞬,娜仁听到沙漠深处传来低低的吼声,似乎有一头巨大的怪兽在地底醒来。她再也顾不上别的,抱起孩子就往帐篷里冲去。
那些奇特的“树”,正在以缓慢却无坚不摧的姿态,一步步地逼近牧民们的村寨。
耳边已经可以听到摧枯拉朽的声音,娜仁用颤抖的手一把拉开了地窖的门,粗鲁地将德力格塞了进去。地窖是搭建帐篷时一起挖的,用来储存冬天的雪水,此刻已经干涸见底。这个地窖不过两尺见方,孩子手里还抱着画画用的薄石板,手肘抵住了地窖口,无法进去。
《羽·青空之蓝》第二章 长冬梦旅人(2)
“还不扔掉!”一贯溺爱儿子的母亲粗暴地劈手夺去石板,厉叱着将孩子迅速塞到地窖里。德力格吓得大哭起来,却看到母亲跟着一跃而入,在地窖里蜷起了身子,迅速将厚厚的木板扯过了头顶,死死盖紧。
那一瞬,黑暗笼罩了这一对母子。
德力格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听到了一阵阵奇特的震动——那不是母亲凌乱激烈的心跳,而是来自于大沙漠的深处。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什么在地底隆隆走近。
“萨特尔……那是萨特尔的声音!”孩子忽然想起了大漠上的传说,失声尖叫,“是死亡之神又来了!”
“闭嘴!”母亲厉声呵斥,然而她的声音也在发抖,“小心被听见!”
萨特尔在西荒语言里是“放牧者”的意思。传说中它居住在比空寂之山更西的狷之原上,是那些恶兽猛狷的主人。它三年一次的从狷之原走出来,带着狂风深入大漠。每次萨特尔出现,部落里总要有数十人和不计其数的牛羊被风卷走,从此再无消息。
有人说,那是因为狷之原上有一座魔山,在那座山的深处沉睡着一个魔王。他是万魔之王,为所有黑暗和杀戮的源泉,只要他一睁开眼,整个云荒便会陷入动荡和战争。
而萨特尔便是他的使者,为他寻找血肉的祭品。
母子俩蜷缩在黑暗的地窖里,听着头顶狂风呼啸而来的声音。头顶缝隙里的那一线光忽然消失了,仿佛黑暗已经到来,大地在剧烈地颤栗,耳边不停地传来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应该是帐篷已经摧枯拉朽般地被从地面上扯走。
就在一板之隔的头顶上,他们的家园已经在一瞬间被可怕的力量化为齑粉。
“天神啊……”娜仁颤栗地喃喃,用力扯住头顶那块盖板的吊环,不让狂风卷入这个小小的地窖,不停地反复着一句话,“神啊……天神啊!”
然而吊环上的力量越来越大,仿佛外面有一股巨力在吸着,要将这块厚板掀开。娜仁不得不松开了孩子,用两只手臂一起拉住吊环,用尽全力地维护着这一方地窖的安全。
“姆妈!姆妈!”德力格哭叫起来,然而风声之大已经将他的声音完全掩盖住。孩子只能死死地扯住母亲的衣襟,将小脸埋了进去,“我害怕!”
娜仁颤栗着安慰:“不要怕……天神会保佑我们,不要怕。”
然而,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吸力猛然而来。那突如其来的力量是如此可怕,她甚至来不及挣扎,手里的那块盖板就被掀了开去!娜仁身不由己地被扯出了地窖,还没有等回过神来,眼前一晃,身子已然已经被狂风吹起在半空。
一股黄色的旋风就在她们所在的地窖口上,转瞬将这一对蛰伏地下的母子吸了出来!
“德力格!”那一瞬,母亲顾不上害怕,撕心裂肺地叫着孩子的名字。然而,在被狂风扯出地窖的瞬间,德力格从她怀里滚出去了,只是一个眨眼,孩子小小的声音便消失在浓重的黄沙风暴里。
“德力格!德力格!天哪……”娜仁随着旋风急速地旋转着上升,一转眼就飘到了一丈多高。她拼命挥动着双手,想要抓住一点什么,然而除了满指的沙,什么也握不住——眼前只是一片混浊的黄色,耳边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天地。
她想要稳住身体,然而狂风卷着她上升,只听“砰”的一声钝响,她在旋转中重重撞上了木杆,顿时眼前一黑,短时间地失去了知觉。
等到她恢复视觉时,视线里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她居然看到一头黑色的牛就在她头顶上方不远处!那头巨大的公牛正在拼命挣扎,四蹄腾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取向天空。苍黄色的风砂里,隐约可以看到所有的牧群都在往天上行走,仿佛是风里有着一个看不见的放牧人,要将这些牺牲贡品驱赶往天上。
《羽·青空之蓝》第二章 长冬梦旅人(3)
这情形极其诡异,然而在这样的绝境里,她甚至顾不上思索这样匪夷所思的场景。
“德力格!”她飘在半空里,绝望地大呼。
“姆妈!姆妈!”奇迹般地,她听到了风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风吹得一切猎猎作响,摧毁了部落里所有的人家,他们居住的帐篷也被扯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