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王诺诺称是,弥生缩在人后只顾发怔。忽而又感叹起来,人命算个什么?不过两三个时辰,先前还活蹦乱跳的,眨眼间死的死,伤神的伤神。她一向活得轻松自在,也认为那些勾心斗角离她很远。可是渐渐的不是那么回事了,像到了风bào的中心地带,感受到一种切身的损害。
皇后坐在松木雕莲花的胡榻上,她没敢直视,只垂眼看她脚下的青砖。日影从窗口挤进来,斜斜一条光柱落在她的云头履上,黑底镶红缎滚边,富贵已极,却禁不住的有凄凉之景。
&ldo;弥生。&rdo;
皇后突然叫她,她抬起眼来,很快嗳了一声。想想又不对,重新欠身行礼,&ldo;弥生在,殿下有何吩咐?&rdo;
皇后脸上有了笑模样,招手唤她过去。她挨到她身旁,和二王离得很近。视线迎头撞上,他有些羞惭,怏怏别过了脸。
皇后把她拉在跟前,关切的问,&ldo;你也一直在的么?&rdo;
弥生道是,&ldo;夫子今日宴请大殿下,我就跟着一道来了,没想到碰上这样的事……&rdo;
按理说这么大的女孩已经不该带在身边了,皇后轻飘飘瞥了那头的两兄弟一眼,不动声色,只是笑问,&ldo;可唬着了?那么晦气的事体,沾染上什么就不好了。回去命人煮桃叶水,你和你家夫子都要盥洗。身上衣裳不能再留,都扔了。王府没主母,你带个话嘱咐下头人。&rdo;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又道,&ldo;这么下去不成,我打量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出了王氏的事qg,我心里简直熬出血来。再三再四的想,你家夫子的婚事也该论了。你这孩子我瞧着也合眼缘,等回头同你爷娘要了庚帖,将来各自让圣人指婚吧!&rdo;
这通没头没脑的话,面上看着有点莫名,如果不仔细听,甚至误以为是要把他们两人凑成双。可是不对,既然说明了&ldo;各自&rdo;,那就表示要断了念想,她和夫子是不可能的。
弥生脑子里轰然一炸,别的话也听不进去了,车轱辘似的来回盘算,人也呆呆的没了方向。
☆、物换
弥生心里装了事,回去的路上人沉寂下来,坐在车里木木的。扭头看着窗外,那点疏离的样子,仿佛凭空在两人之间划了道鸿沟。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俨然是被遗弃后的恨海难填。所以他靠近时,她很有些排斥。
慕容琤早就发现了,依然试图拉她的手。她让了让,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甚感不悦,枯着眉头道,&ldo;这是做什么?哪里不满意说就是了,何苦这样!&rdo;
弥生本来就不是个qiáng硬的人,歪着脑袋磕在车位围子上,郁郁道,&ldo;学生不敢有什么不满意,夫子别多心。&rdo;
&ldo;是么?&rdo;他说,索xg靠过去,肩头和她的肩头挨着。再觑了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ldo;快说实话,否则我可要亲你了。&rdo;
弥生不吃他那套,抗拒的推开他。实在堵憋的难受,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只有自己生闷气。
她一直是温驯没有脾气的,现在这样抵触,让他恍惚生出不祥的预感来。他想她真的是长大了,懂得分析了。今天的经历对她造成了冲击,是他做得太明显,伤了她的心么?不管怎样都不是他的本意,他要怎么样压抑自己,才能装出他惯有的清正平和来。她不懂他,也不能理解他。也许她觉得大王二王都是善xg的人,只有他心机深沉,工于算计。其实不是,他们的嗜杀不在她面前展现,因为慕容家的男人都有两张面孔,她所看到的,仅仅是她喜闻乐见的。直率也好,儒雅也好,如果他是浅爱,完全可以像他们一样伪装。正因为爱得深,爱到骨子里,才愿意敞开胸怀让她看见真实的他。
已经到了日暮,辇车里的光线黯淡。她的脸隐藏在y影里,他看不清,非得要眯起眼来。他有隐忧,也感到陌生的恐惧。探前身子再次去攀她,又不敢造次,彼此间忽然起了一堵高墙,不像先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她的手撑在隐囊上,他战战兢兢抚摸她的手指,用哀恳的声音唤她,&ldo;细腰……&rdo;
弥生心口一撞,突然有些想哭。这个念头来得没道理,转瞬竟然真的洇洇落下泪来。这一伤感就没完没了了,肩头耸动着,背过身裹着袖子擦脸。暗里也嗟叹,真是个伤chun悲秋的年纪呵!
他显然是被惊着了,到底是通透的人,她心里的顾忌他也能猜着七八分。眼下看来,这点私心野心就像过重的家累一样缠在身上,缠得他不耐烦,真恨不得能抛开,拿他的立地成佛来安慰她。可是过了今天还有明天,明天他只怕没有信心再说同样的话,所以还是绕开的好。
她低着头,长长的束发垂在另一侧胸前,露出这半边白腻的颈项。他管不住自己,已然习惯了亲昵的碰触,简直就像上了瘾,仿佛她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是拥有两个思想的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