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琻冷哼:“起码比你知道!”
“我怎不知道。”梅岳声一仰头,“老师曾说过,喜欢相貌出众、疏朗大气的,芳惜是符合的。她还是江南茶商之女,自小琴棋书画无所不擅,更对清谈策论也颇有见地。她每样,都是老师喜欢的。”
沈梒一愣,随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话他的确是说过的,记得是在洪武二十八年的一次游船宴上。但那次也是为了不让谢琻吃醋,说出来去堵那些要送他女子之人的嘴的。
谁承想到梅岳声这活宝,竟不知从哪儿寻了个这么天造地设的过来。
谢琻在旁恼得青筋直跳,已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若不是顾忌这人是沈梒的学生,他估计早一拳上去揍得他满地找牙了。
敢给沈梒送女人?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货色,自己还没死呢!
“这么完美的女子,”他努力按捺下胸口的怒意,冷声道,“梅大人不如送给我吧。我房内也至今空虚呢。”
来了!梅岳声绷紧了身子,谢琻他果然来抢老师的女人了!他怎好意思说自己房内空虚,他院子里藏着的不都是从老师那里夺走的女人吗?!
“这是我给老师寻的!”他也算是豁出去了,哪怕以后仕途不要,今日也要保护老师的脸面!
在场众人满面愕然,似乎根本搞不明白为何户部尚书大人会忽然和新科状元掐了起来。沈梒皱眉看着斗鸡似的两人,又看看一旁不知所措的芳惜,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岳声。”他温声道,“我身子忽然有些不适,不如你送我回去吧。”
“老师……”见他起身,梅岳声有些不安。
沈梒平静地与陆炤等人告辞,率先步出了厅堂,谢琻紧随其后冷冷地挖了梅岳声一眼。梅岳声十分忐忑,不知自己是否弄巧成拙了,连忙跟了出去。
沈梒出得厅堂,闲步至一棵枫树之下,扭头向梅岳声招了招手。梅岳声小心走了过去,偷眼看了下沈梒的神色,低声道:“老师,我——”
“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谣言吧?”沈梒叹道。
“我……”梅岳声憋闷半晌,终于忍不住愤愤道,“老师,谢大人实在欺人太甚了,自您二人金榜那日到现在十几年了,他为何一直纠缠着您不放?哪怕是宿敌也没有这么过分的。学生们都是读着您的文章长大的,看不得您受他这般欺侮!”
沈梒看着他,忽然叹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是个稳重仔细的脾性,却没想到……”
他顿了顿,半晌悠然问道:“你知道皇上为何赐给谢大人一套挨着我的宅子?”
难道不是助纣为虐,帮着谢大人一块儿欺侮您么?梅岳声又悲切又心疼,但说出来又怕沈梒伤心,只好黯然地摇了摇头。
沈梒含笑道:“当时我住西城,谢大人住东城。皇上看不得谢大人每日下值之后,还要跨城奔波,便赐了这套宅子。”
梅岳声愣了:“可、可为何谢大人要奔波——”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馀空床。”沈梒悠悠吟道,“我们想要堂上四季花开长盛,只能奔波一些了。”1
梅岳声呆呆愣在原地。他也算是文思敏捷的第一人了,估计已有十几年未曾如此痴傻过了。渐渐地,恐惧、惊骇、悲愤、不可置信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在他的脸上。他颤抖着嘴唇,脸色煞白,竟像是被谁在肚子上打了一拳一样。
而沈梒不再看他,已含笑施施然地走开了。
谢琻正等在马车边上,一见他走过来,立刻不开心地撇起了嘴:“冲他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沈梒笑着走近:“不解释,日后一直我送女人怎么办?……他是个好孩子,我信他不会多说的。”
谢琻哼了声,还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半晌凉道:“我看那芳惜姑娘,倒是样样符合你要求的——”
沈梒“噗嗤”一笑:“吃醋了?”
谢琻不屑地嗤笑了声,自广袖之下捏住了沈梒的手不情不愿地道:“我才没有。只是看你这帮学生真孝顺,估计是你想要天仙,都能给你寻来。”
沈梒低笑一声,侧头轻轻吻上了谢琻的下颌:“那他们省事了……因为我想要的人,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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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依稀记得十多年前,毂园秋宴之时二人藏勾玉,击节而诗,解开了误会,也才有了后来的缘分。
如今又是一年秋景盛好。
万幸这世间景未变,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