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昭惊道:“你姐姐?……”
燕平侯戍边多年,世子沈明昭与谢家人并无什么交集,唯有两年前的年关,从塞北赴京时,在路上偶遇了一对谢氏兄妹。
这二位兄妹着实特殊,哥哥赴任塞北,妹妹孤身逃家千里送行,沈明昭见到他们时,这位兄长刚刚抓获了这条小尾巴,骤然动怒,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
更令沈明昭惊讶的是,这兄妹二人,一个是谢氏长公子谢陵,另一个是……
谢云瑶哭得梨花带雨,忽听沈明昭问道:“你姐姐,可是谢大小姐,谢初盈?”
姐姐的闺名被一语道破,谢云瑶怔然抬起头来。
外间的兵戈之声激烈,谢隐自然是听到了。
看来是薄氏追来了。谢隐轻轻弯起唇角,并无丝毫意外。
或者说,这一切本就是在他的推演之中。
忽然发现寻到的“皇孙殿下”是假的,交出去的与姑藏通信的证据却是真的,薄氏——或者说,薄奚氏,怎么不恼羞成怒呢?
毕竟,薄奚盛文只是派人去塞北打探废太子遗孤的消息而已,从未有过刺杀使节之举,也从未劫持过谢氏子弟。
而这一切,都是他谢隐——这个当年被推出去为“皇孙殿下”替死的弃子,一手促成的。
昔日,拥雪关雪映晴光,谢陵一剑挑开他脸上的赤金面具,他不躲不避,静静地注视着谢陵每一寸神色变化。
惊异,怔然,悲伤与喜悦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交映在谢陵这双与他一样俊美的眸中。
谢隐只静静看着,看谢陵负着伤,仍然用剑撑着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他。
一步。
是不敢置信的幻梦吗?
两步。
……数寸之距,相隔的却是十五年的滔滔光阴。
三步。
是谢陵日日夜夜不曾忘记的血脉亲人,是谢陵半生的愧疚,半生的遗憾。
谢陵抬起染血的手,修长的指节微颤,临触碰到谢隐淡然无波的容颜之前,却又放下,似乎是怕弄脏了弟弟的脸颊。
谢陵喃喃道:“阿隐,是你吗?”
一句问出,谢陵好像才确认了这不是梦境,下一句便急切问道:
“……兄长刚刚有没有伤到你?”
这位兄长,一如既往,是谢隐见过的最好骗的人。
正逢东桓王慕容赫病重,尽管谢隐对于王位毫无兴趣,两位正牌王子却心生忌惮,联合东桓贵族一起,步步紧逼,想逐渐夺去谢隐兵权。
与谢陵的重逢,实在恰到好处。
于是,谢隐设计令谢陵心甘情愿替他留在塞北,自己带着麾下的心腹精锐,化整为零,悄然潜进大梁,回到这个载有幼时记忆的京都。
这里有太多亏欠,须得他亲手来讨。
窗外,厮杀声仍在继续。初盈被谢隐抱离了危险之处,可也离那张书桌太远了。眼见原来的计划行不通,初盈当机立断,一把拔下鬓边长簪,簪尾尖锐,就要冲谢隐的脖颈刺下——
然而,就在初盈抬头的那一瞬间,却蓦然睁大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