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收留。”万一请神容易送神难就糟了。
“你连收留我都不肯?我长途跋涉到这里,流浪了八个月才找到你,你不收留我,我还能去哪里?”她有些恍惚地垂视地面,像突然变成一个不再懂得控制命运的人了。
“那是你的问题,你不能把你自己的问题丢给我!”百猊内心挣扎得很厉害,不想自己的同情心被她征服,他残酷地说了这句话。
瑞思丽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呆滞地望着他。
怎么会呢?在新月湖的时候,他明明见了她就好惊喜、好开心,对她说话也好亲切、好温柔的,为什么现在一看见她却满脸嫌恶的表情,冷淡的态度就跟她的哥哥姐姐们对她一样?
“为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理由。“是不是你觉得我身上太脏了?没办法,我一路上餐风宿露,没钱住店,有时候顺道搭同路人的牛车,所以身上又脏又臭,你府里应该有热水吧?让我清洗干净就好了。”
百猊看见她脸上出现狼狈、羞辱和窘迫的神情,可是他下定决心不管那些,因为只要他一在意,这个模样异于寻常女子、行为想法都大有问题的麻烦就会立刻被他带进门。
“这些钱给你,去买件衣服,找个客栈把自己梳理干净,然后回家去。”他把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解下来给她,诚恳地对她说。
瑞思丽捧着沉甸甸的钱袋,怔然地一动也不动,茫茫然像个迷了路的小孩。
百猊强迫自己狠下心快步进府,听见身后“咿呀”一声,门仆慢慢将大门关上了。
不行,不能被同情心打败,她可不是普通的乞丐穷人,向他乞讨的也不是食物金钱,而是她此生未来的“希望”,这种责任太大,必须赶紧打发走。
他一路上不停催眠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院落。
“七爷回来了,今晚在哪儿用膳?”仆役恭敬地问。
“送到我屋里就行了。”他心不在焉地脱下外袍丢给侍女。
仆役们送来的晚膳摆满了一桌,他看了一眼,不禁想起瑞思丽,不知道她死心走了没有?
吃完了饭,他开始整理批阅案上的卷宗,暂时忘记恼人的影子,直到墙上的自鸣钟响了十声,他心念一动,忽地抬起头唤来门外的仆役。
“去看一下大门外石狮子旁的那个女子走了没有?”
“是。”仆役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回来禀报。“七爷,石狮子旁窝着的那个女子还在那儿,要不要奴才们打发她走?”
百猊一听见瑞思丽还没走,忍不住低咒一声,霍地站起来奔出院落,快步走出王府大门。
一见到石狮子旁埋首蜷缩成一小团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在她的头发、身上积了一层雪。
他气得巴不得当场掐死她算了,省得她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逼他就范。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明明气得要死,声音却冷得令人发寒。
瑞思丽慢慢抬起头,脸上爬满了泪水,眼睛肿得像核桃。
“还给你。”她抽声哽咽,把握在手里的钱袋朝他慢慢伸过去。
“你嫌钱少?还是打定主意非缠上我不可?你到底想怎样?”百猊火大地抓回钱袋。
“一个快渴死的人,你就是给她再多钱,她也活不下去。”她抽抽噎噎地说完,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不会缠着你,我从哪里来的,就回那里去。”
她移动步子往前走,雪夜中,臃肿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你真懂得如何折磨一个人的同情心。”百猊自嘲地冷笑一声,朝她的背影冲过去,用力扯住她的手。
瑞思丽微愕地仰起脸看他,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彩。
“进来啦!免得我今晚睡不好觉!”他火气十足地把她拖进王府,突然爆发的怒焰吓住了瑞思丽,连他自己也微感讶异。
“你改变主意了?”瑞思丽被他强劲的力道扯得像块破布,一路上东倒西歪地跟在他后头。
“没有,过了今晚,你一样非走不可!”他不爽地大吼。
瑞思丽凝视他气呼呼的表情,唇边忍不住泛起微微的笑。
真的好奇怪喔,当他冷冰冰的跟她说话时,她觉得他距离自己好远好远,反而是他这样生气的时候,她才觉得他离自己好近好近。
他一定是疯了。
这女的从头到脚除了那双眼睛够格以外,实在没半点可取之处,而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会为了替这个浑身臭气熏天的女人找吃的亲赴他不曾光临过的王府厨房,这要是让下人们看见了,大概会以为明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这饼好好吃喔,你不知道我一路上吃的饼都硬得像石头一样,牙齿差点没啃坏掉。”瑞思丽捧着饼吃的表情像品尝着人间极品。
“不过是几块烙饼罢了。”有必要开心成那样吗?“现在是深夜,厨子们都睡了,不然可以叫厨子开伙给你下碗面吃。”他才一说完,就万分后悔自己干么那么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