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探望当日的清醒审慎,不过是回光返照,是离别远行的信号。
这份释怀或许只为她挣得平静安详的两天,但对爱她的人而言意义莫大。
死去的人活不过来,活着的人仍要继续活着,这是人生的残酷,亦是人生的恩慈。
艳阳高照的一天,狼毫般悠游舒卷的云朵全“识相”地舞去另一边。
在湛蓝色的天幕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那一轮深深印嵌着的赤金色的灿阳。
这是沙院长出殡火化的日子,那些上了年纪了解生老病亡的大孩子们一起参加了仪式,至于其他年幼的,大家还没想好解释的理由。
不过或许孩子们都懂,他们的沙奶奶已经无缘无故消失了几个月,也可能一直杳无音讯下去,再也不会回来。
孤儿院前的大海枣树在沙院长离开后也没有奇迹般地结实,上面重又挂起玲琅满目的许愿牌,迎风招展,姿态万千。
不远处,诚哥挺着个大肚皮和桐哥窸窸窣窣地说悄悄话。
路鹿不消偷听就能猜到,如今邱桐是院里的一把手,诚哥自然要把风水那一套灌输给新掌舵人。
海枣树未来的命运何去何从,她不知道,但当下她跟着准备离开孤儿院继续奔赴前程的大部分人一道,摸起小毡头笔和木简。
“沙姐姐,你不写点,心愿吗?”自己写归写,路鹿不忘拿笔杆子戳着下巴询问沙九言。
“我?”沙九言倚着树干笑笑,“我信命,但我不信坐以待劳。心愿终究是要靠人去实现的,那写不写下来又有何分别?”
路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觉出其中的自相矛盾。
倘若真的信命,又怎会认为人能亲手扭转命运,实现夙愿呢?
但这就是她的沙姐姐啊,柔媚又庄肃,温婉又倔强,矛盾不是分裂,而终将走向统一。
路鹿在木简上飞速地写着,似乎这个心愿她一早就盘划好了。
沙九言静静抚过海枣树坑坑洼洼的树皮,小家伙会许什么愿呢?
她胸中虽无定论,但小家伙的心愿一定绕不开她,诸如“永久相伴”、“幸福安康”、“互相扶持”之类的吧。
路鹿坐在矮脚凳上写得正欢时,两个穿着同款蓝灰线条相间t恤的孩子不知从哪冒出了头,一左一右架住了路鹿瘦弱的小膀子。
劫。持她的孩子对她十分不舍:“小路姐姐,你今天就要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