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趴床上看了一天书,结果气得自己脑仁儿疼。主角冰清玉洁,无私奉献,可那书中的良人,个个都有娶妻生子。在谢彦看来,主角为了自己的良人,一点原则底线都没有了,换他肯定是不成的,家里从小对他的教导就不是这样的。要娶妻大家都娶,不娶就大家都别娶,没有这样一直委屈另一方还理所当然的。
谢彦趴在枕头上,扭头看着画像,指着画像骂:“你也是个骗子!”
萧承洲不也嘴上说着喜欢他,但明面上,也不忘一直筹划自己的婚事。他想干什么?他也想做那些“良人”,谢彦气哼哼地想,只可惜他不是那些傻乎乎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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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彦在家休养后,诚王府的陈管家每天都会过来一次,不是送这个吃的,就是送那个吃的,每次都说想代自家王爷看看谢彦,起先都叫谢彦拒绝了,后来谢家其他人看不过去,让他差不多就行了。谢彦自己心里也虚,毕竟他小命还系在萧承洲身上,一辈子不来往是不可能的。这日陈管家再上门,锲而不舍地提出这个要求时,谢彦就同意了。
陈管家还是那笑眯眯的模样,先是问了谢彦伤势,又关心之前送来东西吃着可还行?最后陈管家说:“王爷说他惹您生气,您应当不愿意见他,便让老奴替他向您道个歉。王爷说,万事是他不对,您别生气,气多伤身,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我可不会因为生他气就糟蹋自己身体。”谢彦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但他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在说“我确实很生气”。
哼,别以为你道几个歉就没事,本少爷已经看清你真面目了!
陈管家自又是一番低声下气替自家王爷赔罪,末了还一脸苦愁地说:“谢少爷,老奴虽说不知您和王爷怎么了,但我们家王爷瞧着也不好过,以往总笑呵呵的一个人,自您离开王府后,整日里都没个笑容,食不下咽的,每日进一点饭菜就搁筷子,比那猫儿吃得还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这就又瘦下去了一大圈……”
谢彦可没忘记之前萧承洲“为情所困”时那瘦得两颊都凹进去了的可怕模样,于是一听就急了,“我生气我都没不吃饭,他凭什么不吃饭!”
“就是说呢。”陈管家满脸的我也这么想,“老奴也劝过了,可王爷就说他惹您生气了。不止吃不下饭,睡得也少,深夜了还在书房里待着。”陈管家哀求道,“谢少爷,您行行好,给我家王爷带句话,不拘是什么,只要让他知道您还愿意搭理他就成。”
“他这样子,你觉得我不搭理行吗?”谢彦气急了,如果可能,他还真的想就此不再搭理萧承洲,可蛊还在身上,就怎么也解脱不了。瞧瞧,明明是萧承洲做错事,怎么感觉他反倒成错的那一个了,还得回头哄萧承洲吃饭!
谢彦发泄似的拍了两下枕头,“南星,拿纸笔来!”
待纸笔送上来,谢彦一边写着东西,一边怒气冲冲地交代陈管家,“这个拿回去,一日三餐按我写的做,他要再不愿意吃,我也就真的不搭理他了!”
写完,把纸往陈管家手里一扔,“行了,你回去吧,我现在看到你们王府的人就脑子疼!”
陈管家拿着纸看了看,上面写着数道膳食。小心地把纸张折起来塞进袖子里,陈管家感激道:“多谢谢少爷,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明日再过来看您。”
谢彦脑袋扭在一边,气得不想说话,心里却道您看可别来了,可他又挂心萧承洲的情况,只能闭着嘴巴。
陈管家回到王府,直接去了萧承洲书房,见到萧承洲就抿着嘴笑,“王爷,老奴按您交代的说了,谢少爷果然心软了。”他掏出谢彦写的那张纸双手递上去,“这是谢少爷写给您的。”
萧承洲近来确实瘦了,但没陈管家说得那么夸张,最多最多瘦了那么一丢丢。之前谢彦那么关心他的身体,日日都盯着他吃饭,这身肉就是在谢彦每日精心呵护下长起来的,他怎么舍得糟蹋……
看着谢彦写下来的膳食,萧承洲阴郁多日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谢彦写下的,都是他真正爱吃的,虽然谢彦当日愤怒惊慌的逃走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可看谢彦将他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低落情绪被抚慰的同时,又叫萧承洲重新升起一丝妄想:阿彦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这一点。
这个妄想一旦开始,竟怎么都控制不住。视线眷恋地在谢彦的字迹上来回流连,萧承洲撑着额头,垂眸半晌,问陈管家:“你可在他的床头看到我的画像?”
陈管家回,“确实挂了一幅画像,不过正面朝里,老奴并不清楚是不是您的。”
萧承洲神情呆了呆,然后忽然轻笑起来,这是这几日里陈管家第一次看到萧承洲露出笑意,并且如此轻快。萧承洲眉眼都是宠溺,阿彦他生气的方式,原来也这么可爱吗?他那日看着那样愤怒,可回去后依然舍不得摘下自己的画像,是不是说明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虽然叫他震惊,但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避之不及与愤怒?
萧承洲顿时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他心里有了下一步计划,不再踟蹰。
接下来,陈管家照例是每日去侯府送东西,替萧承洲关心一下谢彦,顺便向谢彦说一说萧承洲吃饭的情况以及每日的身体状况。
这日陈管家照例和谢彦说起萧承洲吃饭的情况,陈管家皱着眉说,“还是照着您给的膳食菜式准备的,可王爷用饭不如前几日好。”
回到侯府休养了快十天,谢彦如今已经能自如地坐卧了,不过每天还是躺的时间多,浑身都僵了,本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由南星捏肩按摩,听陈管家这么说,立即睁开眼,一脸无语道:“这都几天了,你还是叫厨房照我写的菜式在准备啊?”
“也试过准备其他菜式,但王爷碰都不碰,就只愿意吃您准备的。”
谢彦额角跳动,干什么呀!萧承洲这是倒退回三岁了吗?他怎么感觉跟当爹了一样,自己这是养了个孩子在王府啊。
谢彦对此完全无可奈何,咬着牙,恨恨道:“拿纸笔来。”
谢彦写的时候,陈管家语气十分心疼地在旁边说,“谢少爷,自从您不去王府后,王爷每日里都一个人吃饭,那饭厅里安静得很,掉根针都能听见。从前您在时,和王爷有说有笑时多热闹啊。”
陈管家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并不是刻意帮自家王爷卖惨。许多事不能对比,以往多少年,萧承洲也是一个人吃饭,大家都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可自从谢彦连续往王府跑了两个多月,一天最少两餐陪着萧承洲吃。当时那场景有多热闹,便衬着如今每日独自坐在饭桌旁的萧承洲有多凄凉,叫他们这些在旁伺候的下仆瞧着都十分不忍。
谢彦原本用力愤怒书写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脑子里想着那个落寞的场景,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萧承洲没他陪着吃饭不热闹,他也有很多事不习惯啊。就比如每天早晨,他已经习惯之前每日早点起床去陪萧承洲吃早餐,回家这么多天,他还是一到那个时间就醒了。还比如,前几日萧承洲让陈管家送来一些蜜饯,当时他看着那些蜜饯,心里竟然想的是,在王府时他喝了药只管张嘴由萧承洲喂他吃的,在侯府他就只能自己拿着吃。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谢彦深沉地想。
谢彦心软了,把新写的菜式递给陈关键,语气柔和了不少,“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几天下来也会厌烦,两张菜式轮番着做出来给他吃,吃腻了我再写。”
谢彦这人其他的东西记不太住,但好吃的东西却能久久不忘,以往和郑鹏他们到处玩乐吃喝,谢彦记下的菜式可不少,所以让萧承洲吃好不是问题。
陈管家走后,谢彦起身慢慢走着,来到自己放藏品的多宝阁边,目光落在最大的那盏鬼工球上。这是萧承洲送他的那个,指尖在球面上拨弄了一下,看着慢慢转动的球体,谢彦想,也不知道萧承洲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在准备这个鬼工球之前?还是之后?他是以什么心情来准备的?
怪不得萧承洲有时候喜欢拉他的手,说些他听不懂的话……等等!谢彦忽然模模糊糊地想到,他好像记得萧承洲拉过他几次手,而每次萧承洲拉他手时,他都没将其甩开,那些他当时因为听不懂或只是按照自己以为来理解的话,他都稀里糊涂地给了回应。
难怪萧承洲竟会以为自己也喜欢他!那些不管自己作何理解的话与行为,至少在当时的萧承洲看来,自己对他的所有感情都是允许并承认的。
谢彦沧桑叹气,他敲着自己的脑袋,这颗脑子如果不是那么笨就好了,稍微机灵一点,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误会,他和萧承洲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