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锦簇。&rdo;苍见优皱眉。这些日子的忙碌让他几乎忘了自己家中还有这样一个女子。他也从来没有仔细地打量过她,只怕是在集市擦肩而过他也未必能认出她。他不禁惭愧,稍稍缓和了紧绷的面容,道,&ldo;搁在案上吧。&rdo;
锦簇笑脸盈盈,主动斟了一杯,端到苍见优面前。苍见优一愣,虽丝毫没有酒兴,但不忍拒绝,便一饮而尽了。锦簇正要开口,却听门外管家的通传,宫里送圣旨来了。苍见优刚刚舒展的眉心再次拧起,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好整以暇地出门迎接。
宣旨的太监道:&ldo;羽林中郎将苍见优智勇双全,屡次破案,护驾有功,特封为建威将军,官四品,不日随大军出征。&rdo;
一个字,一个字,就像千斤的巨石,从头顶落下来,压得苍见优透不过气。可是,万般的心思,在皇上的圣旨面前,也只能化成一句,谢主隆恩。
圣旨是不可抗的。
苍见优总算明白了自己糊里糊涂地卷入这场风波,最终的结局,就是远离天子脚下,到那生死未卜的战场上,了此残生。只要他远离了皇宫,无论他是否知道皇后的秘密,他的威胁都会减低,减到最低,这就是皇后的意图。他无须多想也知道,此番圣旨,是多得皇后的美言。他想笑,却连一个苦涩的僵硬的笑容也挤不出来。他三番四次为皇后隐瞒,他在暗地里对皇后尽忠的苦心,谁又能明白?如今反倒换来这样一种无奈的结局。他站在门前捧着那huáng澄澄的绸布,突然帖旁边的女子对他说:&ldo;将军,带上锦簇吧。将军要去哪里,锦簇就跟着去哪里。&rdo;
可是,此时,这话再是动听,到了苍见优的耳朵里也变得虚假。他道:&ldo;我既然要离开皇宫,你大可不必再监视我了。收拾细软,让管家给你多支一些银两,自己走吧。&rdo;
这一季,苦寒的北风chui乱了许多人的心房。
整个冬天都塌陷了。
建威将军?
薛灵芸喃喃自语,念叨着这个刚刚听回来的消息,不知不觉已经将手心握出了汗渍。她想找人说话,可是,红萱呢?
这么多天,红萱似没有以前勤快了,常常躲在屋子里,说话也不多。
薛灵芸知道她心中的苦。
短歌的死,带给她的,是无穷的打击与悔恨。她总说,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原谅短歌,没有珍惜他犹在她身边的时日。
她以泪洗面。
日渐消瘦。
这夜来阁里充斥的两道暗伤,各自延伸,将华丽的宫殿淹没其中。
一日复一日。
军队就要出征了。薛灵芸却迟迟没有看到苍见优。她以为他会向她道别,可是,毫无音讯。
日升月落,周而复始。
宫廷里的梅花开了又谢,从十一月,到十二月,正月。整整两个月过去。其实,她知道,他早已离开。悄无声息地,冷漠残忍地,就那样上了征途。
空劳她一身牵挂。
有时候,她觉得恍惚,还是会问红萱,军队出征了吗?问过三次。第一次,红萱答,还没有。第二次,就是已经出发。
第三次,红萱也忍不住叹息:&ldo;昭仪,他们走了一月有余了。&rdo;
薛灵芸顿时感到沉痛,荏苒时光,原来说的便是这样的痛断肝肠。他就算去赴那一场生死的仗,凶险难料,也没有在临走前看过她一眼。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回不去那些美好的从前?他此番出征,倘若不能安然回来,余生漫漫,自己要带着怎样的心qg去度过?这是薛灵芸最不敢想的事qg,稍稍一碰,就是钻心的痛。
那遥远的淮水之南,即便在隆冬的季节,也依然不乏低沉暗绿的色泽。苍见优着一身铠甲,刚刚cao练完士兵,极其疲累。
他负手面江而立。
寒风猎猎地刮着衣襟,chui得o露的皮肤似要皴裂开。眼前一派雄奇壮观的景色。可是,内心却只有涓涓细流,蜿蜒缠绕。
苍见优不知有多想在临走之前向薛灵芸话别。
可是,话别有何意义?
说些兀自珍重后会难有期的话,岂非徒增感伤?
他为臣。她为妃。这样的关系界定了他们彼此间的落差和不可逾越的鸿沟,纵然有再多的牵念,也换不来一丝缠绵。何必?
这时候,大路上奔来一匹马儿,骑马的人是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苍见优仿佛知道他会来,并不看他,任由他走到背后,安静地站着。良久,才哑着嗓子,道一声回军营吧。男子低头道是。可那声音,却分明是女儿家的糯软尖细。
&ldo;他&rdo;是锦簇。
在苍见优出征后不久,他发现他的军营里竟隐藏着一名假扮成士兵的女子。那时的锦簇倔犟任xg,像一匹无人驯服的野马,无论苍见优怎样赶她,甚至将她qiáng行送回京城,她也会在半路逃脱,然后重新折回军营。最后,苍见优无奈,只好将她留在身边,做一个伺候饮食起居的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