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纤可不想惹这个醋坛子,一点小事儿就得念叨半天,既然是邻居,改天顺路把伞还回去就行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装出一副期待的样子,“打开看看吧,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林玉京也不再追问,他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是五把扇子,那盒子便精巧,一层一把扇子,共五层,第一层最上头便是一把桐花凤扇,再往底下便是折扇,团扇之类,样式不一,俱都穷工极巧,镂月裁云一般。
就是在现代,许纤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东西,一时之间爱不释手,拿了上头那把桐花凤扇看了又看,“真好看。”
“蜀扇确实是奇产,”林玉京不咸不淡道,“只是苏杭制的扇子也别具一格,夫人若是喜欢,我改天替你寻来。”
“没事,这东西要多了也没用,太多了我也用不过来,”
她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要么寻把普通的扇子我用就行了,这几把收起来,再有个磕磕碰碰就不好了。”
这么好看,流传到后世肯定都是文物了,她再怎么也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用文物扇风,心理压力太大了,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下就行了。
林玉京没应声,半晌后才不咸不淡道,“自然得挑好的,坏了便坏了,东西就是教人用的,干看着有什么意思?”
另外的那几个箱笼依次打开,果然都是蜀锦之物,比起那扇子,金贵有过之而无不及,另外还有一箱子成衣。
天色有些昏暗,林玉京点了灯,又叫人把外头的灯也点起来,好让许纤看得更仔细些。
许纤随意翻了翻,锦绣好看,衣服也合她的意,只是她踢了半天毽子,出了一身薄汗,正犹豫间,林玉京偏过头,喊人进了来,“扶夫人下去沐浴,”他又转头对许纤道,“你先去沐浴,我喝了药便回房。”
林玉京对许纤一直都是如此,总是在她纠结什么的时候,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心思。
只是这一回,许纤敏锐地察觉到林玉京的情绪不大对。
她向来粗心大意,但是直觉很准,对旁人情绪的体察也极其敏锐,也因此,之前林玉京佯装生气,她总是不以为意,因为许纤知道他其实没动怒。
但这一次,分明他是含着笑意的,声音也温柔,许纤却觉得心底发紧,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了一次头。
屋里点的灯只一盏,光线昏暗,昏黄的灯光照着他其实是很好看的,许纤却觉得林玉京身上披了一层昏沉沉的东西似的,仿若陷入了什么地方。
林玉京仍旧注视着她的背影,与常人比起来较浅的曈仁映入了火光,他原本就长得俊秀,如玉一般,此时此刻更是好看到不似活人,流露出一种非人的精致。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意识到这个的时候,许纤的心跳了一跳,有种被什么野兽盯上的恐慌感。
她缩了缩肩膀,忽然有些怕跟林玉京触到视线,连忙转过头,再不看他,逃也似地走了。
木头低着头,站在林玉京身边,他跟着林玉京也有段时间了,几乎没见过林玉京表露出过任何情绪,从来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假面,只有一次,是在水阁,有个不知道林玉京习惯的姑娘凑到他身边要喂他喝酒。
唯独那一次,林玉京露出了一瞬彻骨的冷意,但也只撕裂了那一瞬的假面,转眼看去又是原先那副样子了,让人疑心是个错觉。
而这段时间,木头已经看到林玉京不知多少次真实情绪的表露了,对高海,对林父,对许娇容,而这一切的中心都是许纤,让人觉得自许纤来后,他才活了一样。
仿佛他的情绪与心只为她而动似的。
林玉京一直看着许纤,直到她的身影转过弯,再看不到,却仍旧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轻声问道,“你说,她是怎么知道白府那户人家是自川蜀而来的呢?”
他的声音与往常别无二致,甚至比平日温柔得多,但教人听了却直直冷到骨髓。
至少木头就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林玉京也没想从木头那里得到回答,他只是垂下眼帘,想到她分明连他的母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在乎这种事情,不在意不在乎便不会往心里去。但是她却在他没提到的时候,就知道白府那人来自川蜀。
林玉京指尖深深掐入手心,他却浑然不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