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弥生打算结印使用分、身术的时候,牢狱的大门响了。他立刻把手放下靠在刚刚整理干净的墙壁上装作发呆。
狱卒身上的钥匙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他似乎引着什么人走进牢房,弥生隐隐约约听到几句感谢的话,狱卒再次带着钥匙走远,被带进来的人走了过来。
“弥……鹤千代,你怎么样?”源次郎隔着木栅栏很是担忧的看着弥生,少年回给他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快走吧,你的日子已经够不好过了,别给自己添麻烦。”
源次郎哑然。是了,弥生从小就聪明,现在只怕更是难以糊弄,只需不多的几面就能确定自己在京都的境况如何。可惜各为其主,他只能隔着牢房看望他。如果自己能再次击败松平氏,弥生会不会愿意回到木下氏的军团旗下,会不会……再次回到我身边呢?怀着这种隐秘而难以言喻的心情,源次郎递了一个包裹进去:“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等我攻克强敌以后把你领回家,千万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成么?
弥生可不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看到有人给自己送来了铺盖非常高兴,当下就勤勤恳恳的把棉垫展开坐了上去,笑嘻嘻的挥手赶源次郎离开。青年深深看了这只毛团一样的红发少年一眼,抿起嘴点点头就扶着腰间的配刀转身而去。狱卒结巴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是监狱大门关闭落锁的声音。
想凭借这种简陋的条件困住漩涡弥生……这种事就连最天真自信的忍者也不会相信。除非他自愿,否则足轻围上来的第一时间就能脱身,但是“使节鹤千代”必须受委屈做牺牲,否则战后怎么讨赏呢?为了更好的把水搅合混,少年使用了分、身术。他把分、身放在这里坐牢,自己撬开斜上方的天窗轻轻钻了出去。
少年像只灵巧的猫一样翻身跳上屋顶,电光火石间又窜上了绿荫满枝的乔木,确定遮掩好自己的身形后悄悄从树叶缝隙间向外看——哦,刚刚来探访他的真田源次郎还没走远呢。
抱歉啦,虽然我跑了,不过“鹤千代”还是有很乖的呆在牢房里哦,回头可不能怪我哒!
他守在树上,等待天色暗下来后才小心翼翼的离开这里。多年以前他曾经潜入过这座本丸执行任务。那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任务,不但让他吃足了教训,而且还连累了一个名叫花子的女孩。几年过去,这里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道路和巡逻的士兵还是老样子,弥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潜了进去。
侍女们居住的房屋破旧了不少,想来这两年大家都去努力修缮天守阁了,下人落脚的地方会被忽视也没什么可以怪的。弥生趁着夜色再次使用变身术,这次他捏了个一扭脸就会让人忘记长相的普通女孩。悄悄偷出来储藏室里的侍女服,他找了间空屋子躲进去。
西丸夫人最近觉得诸事不顺,之前那个起刺儿的松平氏使节被扔进了大牢,她的心情刚刚平复了一些,本丸里又开始流传闹鬼的故事。据说是吃了委屈自尽的侍女夜夜在游廊上来回行走;要么就是有妖怪作祟,厨房的食物不翼而飞,残渣却出现在秀吉公灵位前的供盘上;或是远远看去有明明暗暗的火光。可当管事带着执刀仆妇赶过去后却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漆黑一片,连个蜡烛油滴都没有。
诸如此类的怪谈让侍从们战战兢兢,私下里纷纷流传是秀吉公因为不能光明正大的享受法事和超度而发怒了,所以才会把殉葬的几个仆人放出来捣乱。如果不尽快安抚关白大人的怨念,只怕下一步就要吃人了!
不要小看这些平日里一点也不起眼的小人物,木下氏恨不得埋进地层深处的秘密就在口口相传的怪谈中悄悄泄露出去,天守阁闹鬼的事很快风靡了整个京都,与此同时关白已死的消息也像无法被纸包住的火一般被无数潜伏在这里的探子传递出去。
仆妇们人心惶惶,家臣们心思浮动,在这样的状态下,木下氏迎来了家主去世后的第一个冬季。
一些消息灵通的富户们开始悄悄向城外转移财产——听说一直盘踞在骏府城的松平氏联合了诸多对木下氏曾有不满的城主,准备前来讨伐。朝堂上的大人们为了这件事天天争吵个没完,武斗派认为应该先发制人出兵御敌,而和缓派则认为应该按照当初松平氏使节的谏书向松平元康服个软,这样对方也就没有掀起战争的理由。很快深居天守阁的淀殿传下意旨表示支持武斗派,几个和平主义者被蛮横的抓起来赶出京都,局势在几方混战中越发危险。
“该死!该死!是谁敢冒充哀家传出旨意?你、还是你!?”西丸夫人把桌面上的公文连同笔墨一起推在地上,暗中出手的人正掐着时间的盲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就是昏了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随意插手军政大事,不久前为了试探才举办的演武落得个狼狈收场,再做出这样的事饶是她也怕被强行送进寺庙!美艳的女子因愤怒而扭曲了面容,仇恨宣泄出去后,她的内心被权势占满,凭什么北政所可以如臂使指的指挥那些武夫,而她却要被一群目光短浅的糟老头子掣肘?她不服!胆敢假借假借她的名义传达这样的旨意,必定是那些惯于争权夺势的官场老油条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