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院使和卢氏沉默下来,也没了主意。一辈子都在研究医术,救死扶伤,从来不知如何害人。
韩婵进门后,有诸多不是,老两口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若现在为了自保,害了儿媳的性命,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但是,不领圣意,留下韩婵的性命,天亮之后,整个未家也就没了。
“轻煦,圣上是个什么品性,你又不是不知,既多疑又记仇……”
“我不管,我只要婵儿活着,我要她好好活着,谁都不能害她,生死我都要和她在一起……”
卢氏的话还没说完,未轻煦便急忙转身,他要带着婵儿逃走,逃到天涯海角,他要与妻子同生共死。
“夫君,你瞧,这般有情有义的男人,是咱们的儿子……”
卢氏笑着流泪,未院使捉住妻子的手,慢慢摩挲,即使无言,却情意深重。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未家夫妇只得了未轻煦一个儿子,只盼着他好。哪怕在生死存亡之际,宝贝儿子完全把父母忘在了脑后,他们也无怨言。
未轻煦为了那不值钱的男女情爱抛弃了所有,也终将被无情抛弃。
他受尽折磨的短暂余生,夜夜梦魇。
若是重来一次,他一定要亲手执刀,毫不犹豫地了结韩婵的性命。
京城有宵禁,要到卯时初才开城门。
未轻煦生性纯良,从小到大学的都是治病救人,接触到的都是豪门贵胄,突然天降横祸,砸晕了他。
曾经的温润公子,如丧家之犬一般,领着韩婵四处逃命。
跑到哪里,跑出多远,以后怎么活?未府和他的父母又是什么下场?未轻煦全然不顾。一个年轻的男人,一颗赤诚剔透的心灵装满了韩婵,又怎能分出心力来顾及父母,怎能有本事躲开锦衣卫的追捕?
皇宫的清晨,因着昨夜几个朝廷重臣抄家灭族,宫墙缝隙里的阳光都透着一片冷冰冰。
“朕从前就说过,未院使家的公子生得好,医术也得未院使真传,甚是高超,是个难得的俊才。可惜皇家没有适龄的公主,若不然,朕定是要招为驸马的。”
被绳索五花大绑的未轻煦匍匐在地,不敢出声。他想,今日定是难逃一死,但愿能和妻子死在一处,但愿父母平安。
从子夜到黎明,从拼命逃跑到求生无望,未轻煦终于想起来,他不仅为人丈夫,还为人子女。
福海公公围着长长的案几,小碎步紧着忙碌,忙着给陛下布菜,忙得额头上浸出了冷汗。
皇帝陛下心情舒畅,早起听说未轻煦带着韩家女儿跑出了京城,还呵呵笑了几声,说了一句有意思。
福海公公记得,昨晚临睡前,陛下说过,一个月之内不杀生,想来未府诸人的性命无碍。因为他了解圣上的为人,残暴是真的残暴,但说过的话也真的是金口玉言,从不落空。
只是,圣上不杀人,不代表他不折磨人。常在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知道,圣上若是叫人把你拖出去砍了头,你真的要谢恩。因为更多的时候,当今皇帝陛下更喜欢让他看不顺眼的人生不如死。
辰时一刻,皇帝陛下准时准点用完了早膳。
未轻煦连夜出逃,精神紧张又冷又饿,身上的绳索捆绑太紧,勒缚得手脚麻木,倒在冰凉的地面上瑟瑟发抖。
“哎呦,真是可惜了!”
皇帝陛下慢悠悠踱步过来,脸上挂着一个花甲老人应该有的慈和笑容,一副长辈关怀的口吻说道:“未公子的才貌皆是上乘,就算不能与皇家公主相配,也该娶个高门贵女,何苦为了一个罪臣之女自毁前程?”
未轻煦一半脸颊贴着青石地面,无力抬头,眼睛只能盯着皇帝陛下的靴子。他心间迷茫,颤抖了几下嘴唇,却不知如何回话。可能一不小心,一个字眼说错,就会惹怒这个暴君,只能选择沉默。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