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漱很少拒绝薛流,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六点过了。他问:“你想吃什么?”
薛流垂下举着望远镜的手,退回老板椅上,闭目思索:“你商场不是开了家泰国菜吗?这个天气,吃点酸辣开胃的。”
“行,我一会儿来接你。”薛漱了当地挂了电话。
薛流露出笑容,接着拨通座机:“喂?张姨,可以上来打扫了。”
说是打扫,其实是消毒,用酒精棉布擦拭患者接触过的地方,再用紫外线灯照一晚上,第二天八点之前收走。
不得不说,在消杀意识上,薛流精致得有点矫情,这也决定了他在医院待不下去。
江州多山多水,地面不平,也不像别的城市那样是按环建的,江州几乎每个区,甚至每个街道都有或大或小的商圈,而薛家仗着地产的优势,也几乎垄断了江州的商场。
薛漱开着一辆低调的库里南,很快就赶来接走了薛流,前往他们家最近的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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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东南亚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了一男一女。
叶萱梳着干练的马尾,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眉眼纤细又锐利,明明是淡颜,却无处不散发着攻击性。
“爷爷过两个月要来江州给老战友八十大寿庆生,但是他没说是谁,估计是怕有心巴结的人知道了,冒昧去打扰。”叶萱压着吸管喝水,精致的雾面口红完全没有脱妆。
坐她对面的叶津点点头,回应:“我记得爷爷以前当兵的时候来过这边,缺医少药,有土医生救过他的命,应该是那位吧。”
“多半是,爷爷应该也好多年没见过了。”叶萱用刀叉切开咖喱大虾,分出一小块虾肉,送到嘴里,细嚼慢咽,等到完全吞下,才继续说:“我走不开,到时候可能是大伯陪爷爷来。”
话音一落,叶津显然变了神色。
叶萱的大伯,就是叶津的父亲。
抗拒一闪而过,叶津很快恢复如常,闷闷道:“我会照顾好爷爷的。”
“你呀……”叶萱知道堂哥和大伯的关系不好,可也不能多说什么。“哎,或许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
“你不用管这些。”
这个话题到这里,继续不下去了。
叶萱很会控场,提起别的事,兄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吃边聊,几步之外突然传来一声“哦豁”,叶萱注意到路过他们的两个男子,一个casualwear,一个西装革履。
穿西装的男人似乎也被惊到,这声“哦豁”是旁边那个人发出来的,那个人又显然是对着叶津的背影在发出惊叹。
叶津注意到叶萱的目光,跟着转过身。
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憋了回去,他开始变得不像他自己了。人倒霉起来,跑二十几公里出来吃顿饭,都能遇到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当然,薛流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很好,也垮着嘴角。
“认识?”薛漱精明如斯,很快发现气氛不对。
薛流翻了个白眼,如实回答:“教研室同事。”
薛漱不太清楚薛流在学校里的事,尽管考虑到是他这个捣蛋的弟弟欺负人的可能性更大,但薛家祖传护短。
作为一个久经商场的人,薛漱的情绪向来不外露,只是默默上前半步,气氛变成了薛漱挡在薛流面前,但他又谦逊礼貌,恰到好处地向两人点头示意。
叶津和薛流两个书呆子,除了病人和学校里的人,基本没有什么需要动脑子的人际,完全没有察觉出气压的改变。
但叶萱不一样,她自从十七岁上大学,接触金融开始,就在各种人心和面具之间周旋,砥砺沉浮十三年,谁是主话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而且这个男人……身姿高大挺拔,面上看着温和含蓄,气度从容矜贵,但给人一种说什么都不容违逆的威压,他越是对你和颜悦色,越是令人害怕。
一个人说话有没有份量,往往是从他不说话时的样子看出来的。
叶萱和薛漱一对视,双方便知道,那是商人看商人的眼光。
“你好,”叶萱站起身,冲薛漱伸出手,蓝色绸制的修身上衣勾勒出玲珑腰段,“京州伯棠叶氏,叶萱,这是我哥叶津。”久居上位者的气质尽显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