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她的神态相比顾怀离开前更显得憔悴,脸庞清减了许多,虽然极美的姿色未曾消减半分,但那份我见犹怜的味道更加深了一些。
在问完最近生意上的一些异动后,老夫人便沉默了下去,李明珠也低头没有再说话,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老夫人嚼干果时的些许声响。
果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从来没有展示过祖母慈爱的老夫人相处,李明珠这般想到。
从有记忆开始,大概是因为长房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原因,老夫人好像就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孙女,后来父母出事,自己展露了些生意上的天分,才与老夫人亲近了些--不过也就只有一些。
大概可能永远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了。
极为安静的环境里,时间的流逝显得尤其缓慢,李明珠也是个犟性子,虽然身体不适,也不太愿意继续这样尴尬地坐着,却怎么也没说出来,所幸有下人快步走进花厅,递上了一份拜帖。
只是看了几眼,老夫人就皱起了眉头:“吴哲?那位。。。户部郎中?他要来府上拜访?”
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大,一旁的李明珠怔了怔,随即知道了祖母大人为什么皱起眉头。
做生意的,和当官的打交道不可避免,但也尤其忌讳和当官的走得太近,谁都知道官字上下两张口,遇见心黑的,除了吃拿卡要往往还要把生意人的家业也占完,而真到了要紧关头,那些平日走得近的商贾也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扔出来挡灾。
这是大多数生意人都有的共识,也是李家家训里提到过的东西,所以李明珠接手这么多年以来,虽然有往官场伸手,但从未和官员太过亲近,如今这位来到苏州主持朝贡一事的户部郎中静坐一月后突然上门,实在是让人有些疑惑和不安。
但无论如何没有冷落一名掌管自家生意的官员的道理,老夫人和李明珠只花了很短时间便到了前厅,亲自迎了出去。
等到双方见过礼,又大开中门迎吴哲入正厅,让下人奉茶落座之后,双方不紧不慢地闲聊许久,吴哲才终于提到了正题:
“我今日来,是想见一见顾怀顾公子的。。。他可在府上?”
不称本官而自称我,就代表不是来谈公事的,李明珠刚刚松了口气,突然从他嘴中听到顾怀的名字,不由紧张起来。
但紧张归紧张,那毕竟是自家相公。。。
“敢问吴大人,和我家相公是如何认识的?”
“在一位故人府上曾有会面,当时约好隔日邀约,怎料这些时日一直没有消息,”吴哲不以为意,“所以才到府上叨扰。”
原来是这样。。。
“实在不巧,相公出门访友有段时日了,不过也说过中秋前会回来,”李明珠歉意地笑笑,“妾身也没有想到相公居然会与吴大人相识。。。”
大概是想到了某人大骂杨溥的场景,吴哲嘴边露出些笑意:“顾公子可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可惜了,本来还想和顾公子同游苏水,看来今日是没希望了,唔,可知道顾公子去了何处访友?”
这话问得李明珠一怔,顾怀出发前只是告诉她要出一趟门,她哪里知道顾怀哪儿有朋友?可如果随意回答,这位吴大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搪塞他?
她想了想:“妾身确实不知道,但相公有位亲近侍女,应该是知道的。”
片刻之后,同样瘦了许多的莫莫被带了过来,面对询问,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吴哲有了些火气,他沉默片刻,换了个问法:“你可知道,你家少爷,与杨府那位杨公是什么关系?”
原本还捏着衣角低头不说话的莫莫抬起头,想了想:
“那是我家少爷的干爹呀!”
话音落下,正厅里一片死寂。
老夫人与李明珠是不知道顾怀哪儿窜出来这么个干爹,而且连户部郎中吴哲都得毕恭毕敬地不敢直呼名讳,而吴哲惊讶之余的沉默,则是因为他早就猜到顾怀与杨溥的关系不一般。
干爹。。。果然是这样!
下一秒他猛然起身,一脸亲切地走到李明珠身前,询问道:
“之前宴会初见时,李夫人曾说过,今年的朝贡份额,李家想要其余两家的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