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容已经醒了。”郦清悟平静地道,所以,他们不再需要去救她,他们的事已了。
谢令鸢简直难以置信:“白婉仪竟然未被识海困住,自行苏醒?”她说着就想去仙居殿,一探究竟。
“也许识海也困住了她。但她以强烈的意志,自己解开了迷境,所以我们进入识海时,并未看到她本人——而当她意识到有人闯了识海,便从识海中强制醒来。”郦清悟一字一句地揣测,末了轻叹:“可见她必定是极为理智且意志坚定之人,不同寻常。”
太不同寻常了。
谢令鸢又想起了那场马球赛,白婉仪清丽的模样,如同罩了层云雾,云遮雾绕的看不真切。这个人究竟背负了什么?
阳光透过窗棂,恰到好处地照入殿内,平添几分朦胧,像一场迷离的梦。
其实从九星跌宕起伏的识海中出来,谢令鸢一时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她正神思不属,郦清悟却起身,向她道别。
“她们几个人的异状解除,我也该离开了。”
山海剑遮在他宽大的淡蓝色衣袖里,他环视了一周丽正殿,北燕的探子拔除得差不多,“变数”也救回来了,萧怀瑾并没有什么危机,他职责已尽,也可以离开皇宫。
谢令鸢一怔:“你要走了么?”
离别太突兀,她意外之余,有些失落。
毕竟相处了这些日子,就算是只狗,也会惺惺惜别的。但她也知道,后宫非他驻留之地,他多留一刻,只会为她带来麻烦。
想到这些日子,她想说谢,毕竟九星解梦,有他的功劳。又觉得二人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周折,彼此已是相熟,言谢似乎有点生硬,她对着这人,竟然有点无所适从了。
空气中的浮尘在阳光下跳跃着,如同金粉飞舞。而落日赤金,勾勒出天地间震人心魄的美景。
比这个美景还要美的,是浮尘之后的人。
郦清悟缓缓推开门,光与尘一瞬间喧嚣涌入,充斥了整个丽正殿,温暖如天神慈悲的心肠,洒满人间。
外面晴光方好,谢令鸢却只能目送他的背影离开,那光芒也有些刺目了。她忽然有些明白很多后妃困于宫闱中的感受,不禁感慨:“真羡慕你,能自由离开这里啊。”
走出高墙之外,外面的天空,一定是广阔无垠。
“总有一天……”她想,待我完成天道发布的奇葩任务,我也要顺从心意:“总有一天,我也想去边境走走!”
不是通过妃嫔们的识海,而是通过她自己的眼睛,去认识这个世界!
郦清悟迈出丽正殿的步伐有片刻停顿,随即目光柔和下来。
“去那里走走,会吃苦的。”
他曾经差点死在外面。
也曾经几乎想放弃父皇遗留的使命。
然而他亦不能忘记,他的活着,是站在了很多人的付出牺牲上,所以此生不算他的,唯有倾力回报故人。
无法出尘,不能出尘。
因是责任。
所以他本能不希望,身为女人的谢令鸢,去经受那些风霜的摧残洗练。
结果谢令鸢毫无动摇地笑,看起来有点无畏的坦然,好风如水,伴着她明快的声音:“我知道啊,可人活在哪里不吃苦呢?我在宫里就不苦了吗?若是我能选,宁愿受自己选的苦呢。”
在那片冬阳蔼蔼中,郦清悟回首,轮廓静谧。大概也是想到了那片渊渊的识海下,所淹没的寂寞女子们。他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丝怜悯的光。
****
仙居殿,笼罩在夕阳的金色晖芒下,在初冬沉默而立。
白昭容缓缓地苏醒,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画院小品荷的床帐,她忆起自己已经昏迷了许多时日,似乎是从坤仪殿回来后,就在疼痛中陷入了昏迷。
想到坤仪殿,白昭容的脸色瞬间晦暗难明。
曹皇后给她灌了避子汤。
她盘算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告诉萧怀瑾,随即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
皇后这样做,也是合乎历代宫规的,并无逾矩,谁叫皇后是正妻,而她是妾室呢?所以即便拐着弯向萧怀瑾吹枕头风,对皇后来说,也是无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