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稀,云挂南山。
肖子峰的马车从城内向城外奔驰着,他刚刚参加完宴会,身上的酒意还没有散去,此时天色已晚,刚刚喝得兴起不觉得,如今从宴会中抽出身来,才发现早已经疲惫已极。肖子峰想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儿躺到床上睡个好觉,没想到,他的马车跑到一半,眼前忽然一个黑影闪过,驾车的车夫立刻勒住马,喝问道:“谁?”
一束光打向不远处的树梢,只见一个白衣青年坐在树上,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拿着个酒葫芦,正对月独酌,边喝还边说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如此良辰如此夜,肖大厨你却忙着回去睡觉,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肖子峰听到有人喊他,掀开帘子朝树上望去,马夫转过头来对他说道,“东家,是个神经病,不用管他,我这就驾马车离开。”说着马夫就要飞到哪边,然而肖子峰却抬手制止了他,他看了一眼汇聚在青年头顶上那一束白光,疑惑道:“你的光是从哪儿打过来的?”
那青年转过脸,露出一张相当英俊的面容,他笑着朝肖子峰点了点下巴,肖子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城墙上,有个年轻女孩子拿了个大喇叭一样的东西,将身后的光聚集起来打在了他身上。这青年自然就是顾东隅,至于那个年轻女孩子,除了桑榆晚不做二人想。
肖子峰见他们这阵仗,默然了片刻,说道,“你又是打光又是上树的,这么大晚上,该不会只是想对着我吟两句诗吧?这位朋友究竟有何贵?”
有句话叫做,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坐在树上的顾东隅笑容自信,按照之前叶扶摇给他写的台词继续往下念,“如此良辰如此夜,让我不由得想到了数年前,江湖一代青年高手钟云霁和点苍派掌门人木苍道人在嵩山的那一战。传闻,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也是这样淡淡的月色,钟云霁十三剑挑飞木苍道人的剑,然后在他和他弟子的一片惊愕中,踏着山间的薄雾飘然离去,一片月色都未曾带走。如此身姿实在,令人心向往之。”
一旁的城墙上,孟北海边搓着自己双臂的鸡皮疙瘩边问桑榆晚:“你师父脸皮一直这么厚吗?这样做作矫情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桑榆晚脚趾抠得太紧了,趁着说话的档口略微放松一些,松了口气,“我脚趾好累。”她换了个姿势,“我师父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你别忘了,这么羞耻的台词是掌柜的写的。”
孟北海点点头:“看出来了,这番操作不仅要脸皮厚还要够矫情。”话音刚落,叶扶摇就拍了他一下,“小声点,别让肖子峰听到了。”
孟北海探出头估摸了一下距离,顿时不耐道:“掌柜的隔了这么远呢!”
叶扶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目光里又流露出几分向往之色,喃喃自语道:“当年钟云霁英姿勃发,连挑十三路高手,如何不让人心驰神往?”
孟北海和桑榆晚齐齐皱眉,孟北海更是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敢情他说了半天全是你想说的。”叶扶摇充耳不闻。
而顾东隅那边,肖子峰顿了一下,叹声道“,斯人英姿实在让人心生向往,只可惜我是个做菜的,不会武功,否则再怎么样都要与钟云霁会一会。”
正在喝酒的顾东隅被呛了一下,差点掉下树来,他连忙稳住身形,做出之前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朝肖子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钟云霁退出武林多年,行踪难觅,肖大厨怕是难得一见了。不过,我们既然都对武林对江湖心向往之,那不知肖大厨是否愿意赏脸,与我共饮这壶酒呢?”
他说着,大袖一挥,那壶酒从他那边直接飞到了肖子峰的手中,肖子峰眼中露出几分惊艳之色,很显然是折服于顾东隅这手工夫。
城墙上,孟北海见了,眸光一闪,不由得露出几分深思来。
楼下,肖子峰拔开葫芦盖子,便闻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仰头豪饮一口,大叫道,“好酒!只可惜这酒过于绵软了,不像江湖豪侠所饮,反而像那些一心向往江湖、却又不知江湖为何物的闺阁小丫头自己臆想出来。”
站在城墙上的小丫头叶扶摇,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差点没站稳,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孟北海的肩膀,这才让自己没有跌倒。
顾东隅强忍笑意,打了个哈哈,“传闻当年钟云霁也很喜欢这种酒,我们掌……我特意找来,想与肖大厨共饮。”
肖子峰狐疑地拎起葫芦来看了一眼,“是吗?难以想象,钟云霁一代高手,居然会喜欢这种酒。”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钟云霁是南方人,喜欢汾酒不稀奇。”
“是这样吗?”肖子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拎起酒壶喝了一口,咂摸两下,点了点头,“的确非同一般。能被这样的江湖高手喜欢的酒,一定自有它的过人之处。”
城墙上的孟北海听了,转头对桑榆晚吐槽道,“这些人是不是觉得哪怕钟云霁喜欢的是一坨屎,都有它的过人之处?”
桑榆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扶摇就转过头来斥责道,“你懂什么?像钟云霁这样的一代高手,他喜欢的东西自然并非凡品,当然有它的过人之处了。”
孟北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探讨这个话题,叶扶摇虽然人在城墙上,但看得出来心已经飞到肖子峰他们那边去了,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她肯定已经上去与肖子峰攀谈起来了。
而顾东隅见肖子峰喝了酒,从身上“咻”地一声抽出一条绸带,借着内力挽在他手上,“这样说话未免太费力了,肖大厨与我一起吧。”话音落下,他手上用力,将肖子峰带到了树上,那条绸带顺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