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南承也没再吭声,他更是不知道迟羡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还有过这么一段不顺风顺水的插曲,如果真的事关当年的真相,他可得抽个时间好好向迟羡了解一下他这位前师父。
“而且——在你们去度蜜月前,警局收到了匿名邮件,里面记载了关于柯嘉韵的一些证据,发件人竟然写的是陈局长,不知道是不是他离世前特意留下的线索,我们也尝试过用这些证据继续拘留柯嘉韵,却被褚观弈质疑了这些证据来源的可靠性……总之,褚观弈为柯嘉韵辩护成功,我们目前也没有可以指证她的筹码了。”
原来褚观弈是这么厉害的角色吗?
“既然褚观弈都出面了,证明事情已经在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我的意思是,躲在暗处的那群人也在意料之外,他们开始自乱阵脚了。”一阵沉默后,沈予臻的视线投向了被李南承按在另一边的祈年,开口询问道,“那季识则呢?他自己怎么说?”
“他矢口否认了,只说自己是被陷害的。”
沈予臻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回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近来京安发生的命案所牵扯出几十年前的真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嫂子,你的意思是——”
“有人想把所有事实全部昭告天下,但有人却想找个自以为老实的替罪羊结束这场狩猎。”李南承抢先沈予臻一步,接过祈年的话,脑海中闪过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间有些头痛脑胀,“阿臻,你说他们会不会狗咬狗?如果把季识则逼急了,不就会把幕后真凶供出来吗?”
“季识则的事情已经在网络上发酵过一阵子了,但直到我们从海岛回来,还没有任何进展——他既没有认命般将所有罪名都拦下来,也没有说出任何不为人知的内幕,只能说明他还不甘心,他还想金蝉脱壳。”
沈予臻沉默地按了按太阳穴,他在思考。
“可他在等什么呢?”
“在等我。”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沈予臻一声不响地站起身来,淡淡地望向祈年,“我能见见他吗?”
祈年听到沈予臻这样突然的要求有些意外,微怔道:“这,我得跟上面打个报告……而且我现在正被停职呢,没有权限管理这件案子。”
“你先别急,反正季识则都等你这么久了,又不差这一会儿。”
李南承抬手拉了拉沈予臻的衣角,整个人还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其实他当时就明白了沈予臻想要见季识则为的是什么,但他也明白沈予臻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苦苦追求了十余年的真相就摆在眼前,任何人站在他的立场或许都会激动不已,但往往只差临门一脚的结果最容易出差错,李南承看得出沈予臻在极力克制着,他不想让自己的冲动致使所有的努力和隐忍功亏一篑。
即便如此,沈予臻的心情也不是能够完全平静得下来的。
比起即将揭晓的真相,沈予臻更害怕再度冒出什么突然的变故,而只有亲眼见到季识则才能够让他勉强安心。
沈予臻了解季识则,但季识则又何尝不了解沈予臻呢?
既然季识则曾经同安时、沈觅等人都有过那样紧密的联系,那么在沈予臻小时候还对周遭的一切尚不明了时,季识则就已经开始默默关注他了,甚至比起陈逾川,只会是有过之而不及。
如果放任处在这般状态之中的沈予臻去面对城府极深的季识则,李南承担心沈予臻会被季识则牵着鼻子走。
“我们先回家去,刚落地连家还没来得及回,行李也没放好,就被你喊来警局了,我们又不是警察,又不是嫌疑人,能够随叫随到已经很配合你们了好不好……”
李南承站起身来,摆出一副极其不乐意的表情,推着沈予臻就往屋外走。
“阿承……”
“我困了,先回家吧好不好?”李南承一把挽上了沈予臻的手臂,整张脸贴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时差还没倒过来呢,怪折腾人的。”
被强行搂住的男人一眼便看穿李南承的意思,他知道李南承在担心自己。
“我知道你怕我被季识则蛊惑,但是所有与当年案子相关的人都陆续离世,我担心自己再晚一步让季识则被灭了口,我就再也无处寻找到真相了。”
“现在的证据只能勉强把杀害陈叔的罪名扣在季识则头上对不对?那并不是他们所有的目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梁泊帆枪杀案和高靖昂坠亡案直指的那几十年前的恩怨,不管是器官交易的勾当,还是利用医学院的学生研制违禁品,甚至导致那些无辜生命的离奇陨落……这么多的罪过,都会一点点被泄露出来,并且不动声色地将祸水引向季识则——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偷梁换柱,想要金蝉脱壳的明明就是现在还躲在幕后得意洋洋的小人。”
往日里一点就着的男人此刻竟然出奇地冷静,他不紧不慢地向沈予臻分析着当前的形势,试图安抚着他的情绪,不至于在关键的节点作出错误的判断。
“季识则在赌,在赌你会自投罗网,因为他手里握着的筹码,是你追寻了十余年未果的真相——阿臻,他太了解你了。”
而被这对情侣抛在一边的小警官也见缝插了句话:“嫂子,我觉得四哥说得对,我虽然没跟季识则打过什么交道,但听我同事们说,他难对付得很,像一只狡猾的笑面虎。”
“那你这么着急喊我们来是做什么?如果只是想向我们更新些关于这件案子的进展,倒也不用这样劳师动众吧。”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会客厅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祈年,无形之中倒是有一种压迫感,令祈年有些失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