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极而泣的人将脸埋入他怀中呜咽,“扶苏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许不理我了。幼娘再不对,也不许了。”
“嗯。”扶苏颔首应道,黑瞳中闪过一丝矛盾复杂。短短数日,两个人因自己喜极而泣。可为何拥着哭泣的幼娘在怀,心却还在因晏落那晚得知不用来阿房宫时的泪而隐隐泛痛呢。
“扶苏哥哥,你等了幼娘十四载,幼娘现已长大成人,是否也该考虑大婚之事了?”幼娘面色绯红,轻吐心声。做扶苏的新娘一直是她心中最美的梦。原本她一直以为扶苏永远是自己的,所以并不着急。可经过那晚,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真的会失去眼前这个男人。
“我又何尝不想早日迎你过门?奈何大婚之事,皆由父皇定夺。”能失而复得李斯,这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待扶苏哥哥完成皇命,皇上定会赐赏,到时扶苏哥哥自可提及婚事……”幼娘说到这里,娇羞得再也说不下去。
扶苏微微一愣。幼娘所指的皇命,也就是这督建阿房宫之职。可这桩事是他至死都不可能完成的。
第4章(1)
幼娘见扶苏垂眸不语,以为他已默许了,开心地露出笑来,“扶苏哥哥,前一阵子是我误会了你同那个宫女。不过,既然她已找到真正归宿,我幼娘也不是量小之人……”
“真正归宿?”晏落的归宿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他——扶苏。幼娘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扶苏哥哥何必再瞒我。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个叫小柔的宫女,其实早与被囚在宫西墙外的二皇子两情相悦。扶苏哥哥是因为与二皇子有宿仇,才故意想拆散他们。”
“你这都是由哪里听来的?”面容紧绷的人口气亦不再柔和。
“胡亥公子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早就想成全小柔同乔松公子了。扶苏哥哥却几度阻挠。不是想将小柔给公子高,就是意图……意图迷惑她。”幼娘说到这里,笑着不再言语。扶苏也真是太糊涂了。竟然为了兄弟间隙,纡尊降贵去讨好一个小小的宫女。
“一派胡言!她连乔松是谁都尚不知晓,如何两情相悦!”心头突然蹿起无名窝火,为她的名字同自己以外的人牵扯在一起。
李幼娘被扶苏突然的强烈反应给惊住了,心蓦地痛了起来,“你为何这样激动?”
扶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定了定心神,强抑激动道:“胡亥每回都这样草率胡言,我如何能不激动?”
“扶苏哥哥……”李幼娘虽是年幼却并不迟钝,那个向来温文冷然的扶苏,从自己认识他起就没失过态的人,竟然为那个宫女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唯一的解释还能是什么?
美眸中盈盈有水雾积聚,她想不通,如何也想不通,扶苏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女人,“你怎么可能对她认真?你不是要将她送给公子高的吗?你不是眼见着我扎伤她也未加阻止吗?你不是饿了她整整十日吗?你不是将哥哥给你的酒亲手倒入她杯中的吗?”
“够了!”扶苏冷声低喝,只因不想再面对自己曾经带给晏落的伤害。每面对一回,他自己都禁不住要问自己一回,对着心爱的女人你怎么狠得下那个心?
读到扶苏脸上的内疚与矛盾,李幼娘彻底绝望了,奋力挣脱他的怀抱,“你竟然在爱着她的同时,还这样温柔地圈我在怀?”
“幼娘,我不想失去你。”他在她身上花费了整整十四载,他从很久之前便已开始构筑的远大将来必须借助李斯方能实现。
“你已经失去我了。”她冷冷道,眼角不断滑下泪来。
“你该知道,选择了我,早晚都必须面对与其他女人共处的事实。”他生来就担负着继承一个帝国的使命。
“我没有办法同其他女人一起在你的心中共处。”更何况,那女人在他心中所占的位置已远远超过了自己。
扶苏望着李幼娘,不再言语。如果李幼娘要的是完整的爱,他给不起。他甚至连分一份给她,都已是勉强得分外辛苦。自己的心,早在晏落为自己接住项梁那一掌的瞬间已彻底为她沦陷。若不是时时提醒自己,若不是苦苦压抑,若不是身上有太多的责任……
“可她并不爱你。她只是利用你好留在宫内时时与乔松幽会罢了。”李幼娘没料到扶苏竟然默认心中有那个贱人,气极之下恨不能大声骂醒扶苏。
“那不过是胡亥的胡言乱语!”语气低沉得吓人。
李幼娘没想到那双从来只有柔情蜜意的黑瞳竟然也会如此阴鸷地望着自己,“呵,胡言乱语?她连乔松送的凤尾竹都收了。难道这也是胡言乱语?”
闭上深邃的双眸,试图缓和因李幼娘这番话而翻腾的情绪。要知道那盆凤尾竹,也一直是他心上纠结着的一个谜。
“你离开咸阳宫,正方便他们日日厮守。”偏偏被他伤到的人不给他平静的机会。
“幼娘,我不想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你走吧。”声音冷得已经没了温度。
那个连男子见了都会为他相思成疾的乔松,真的如同自己一直深埋心底的担忧一般,他才是晏落真正心仪的人吗?握紧的指节已泛白。晏落,绝对不可以爱上除自己以外的人。即使是倾城倾国的乔松也不可以。
“古琴?”晏落不解地望了眼乔松。
“听胡亥说,你的琴技了得。不知今日乔松可否有幸能闻上一曲?”乔松微笑着,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那岂非班门弄斧?万万不可。”晏落连连摇首。乔松的琴艺已如臻境,岂是自己这荒废手艺多年的人所能媲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