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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部分(第1页)

喜欢这样,很不喜欢……孤的东西不喜欢其他人来惦记,更不能允许被别人染指。”北堂戎渡喃喃自语道,一时他有些倦了,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眼见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的很小,便吩咐内侍去取了伞过来。

北堂戎渡也不要人跟着,自己撑着伞信步而行,周围细雨霏霏,空气里弥漫着花香泥土以及青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有点潮湿但又恰倒好处,朱红色的宫墙被雨水一洗,不免显得鲜艳起来,北堂戎渡抬手掖了掖被水雾濡得泛湿的乌黑鬓发,在细雨中漫步,倒也惬意,偶有凉风拂过,吹落了枝头被雨水打得摇摇欲坠的花朵,那种湿润润的香气铺天匝地,熏人欲醉。不知过了多久,正走着,北堂戎渡忽然耸一耸眉心,眼见着远处似乎有人,他仔细一望,却是一个青袍男子独立雨中,再走近时,就见此人白面微须,面容清瘦,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乃是东宫西席李洪月,北堂戎渡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来到了澄绣斋附近。

这李洪月自然就是易容改扮后的沈韩烟,此时他也看见了雨中行走的北堂戎渡,不免心头一颤,随即定了定神,加快了脚步就朝着北堂戎渡走过去,近前之后只见青年宽肩乍腰,身姿修拔,藕色绫衫外面套着沉香色遍地金妆花缎子比甲,靴子帮上有些湿,显然是走了不少的路,沈韩烟稳住自己,面上不露半点破绽,上前深深一礼道:“……臣李洪月,见过殿下。”

雨丝朦胧,激起几许清寒,这澄绣斋周遭几乎是花的海洋,大片大片的花丛被雨淋得透湿,散发出缱绻的香气,北堂戎渡倒是面上表情颇为温和,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中年人,只见对方手里擎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如同江南烟雨一般颜色的底子,伞上温温柔柔地绘着一枝含苞欲放的桃花,北堂戎渡淡淡笑道:“孤闲来无事,到处走走,没想到你却很有些雅兴,雨中赏景……果然是读书人,喜欢这样的风雅之事。”沈韩烟微微躬身道:“郡主和皇孙方才下了学,臣自己一个人在书斋里也没有什么事,这便出来走走。”他说着,神色间略有踌躇,似是有话要说,不过这种表情只是一闪即逝,沈韩烟只顿了顿便道:“……听闻殿下近来身体有恙,想来如今已是大安了?这样的雨天毕竟湿冷些,殿下万金之躯,还需多多保重才好。”

北堂戎渡眉间一松,眸中流露出笑色,道:“罢了罢了,但凡来个人就必是说这些话,劝孤保重,莫非却是把孤当成纸做的不成?”他笑吟吟地看着沈韩烟,点头道:“说起来,你这本职做得确实不错,孤听宋妃说了,佳期他们近来果真是有些进益了。”沈韩烟躬身微微垂首,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道:“殿下既然命臣教导郡主和皇孙,臣又怎敢怠惰不尽心。”

北堂戎渡又随口勉励了几句,便离开了,沈韩烟目送他渐渐走远,一时乌眉微扬,眸色在北堂戎渡身后有若此刻微阴的天空,其中又夹杂着几许隐藏的温柔,他看着北堂戎渡越走越远,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为了这个人,自己真的可以去做那件事,也许,这也算是补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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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断断续续的雨水过后,雨后上京的天空似乎比平时要蓝,也显得更加晴朗了许多。

殿中香气袭人,外面亦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然而温暖的光线却无法照耀到殿中的角落里,更不可能照进不可捉摸的人心深处,北堂戎渡站在空旷奢华的大殿里,眯着眼睛看着灿烂的日光洒进来,忽然就生出了一种不太真实的虚幻感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轻快灵活地整理着绣有花纹的衣襟,对着面前巨大的落地七宝镜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与此同时,镜子里的人也笑了笑,作为一名帝国的皇太子,北堂戎渡正处于刚刚脱离了少年边缘,一只脚才跨进青年人行列的阶段,修长的身段在成年男子中也算是高挑的,他继承了父亲的容貌,精致的面孔如同玉石般温润,一头仿佛缎子般漂亮的黑色长发驯服地垂在腰间,像此刻这样微笑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就好似有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北堂戎渡一面整理着衣冠,一面随口问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旁边的太监忙道:“回殿下,已经是辰时三刻了。”

“哦,这可不早了。”北堂戎渡神色微微一正,从宫人手里接过荷包香囊等物,利落地往腰间一挂,这就出了门,一时间车马仪仗齐备,等出了东宫,就朝着皇宫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半晌,原本来自于街上的喧嚣逐渐远去,北堂戎渡向车外一看,原来已是到了皇城前,连日的雨水将朱墙黄檐洗刷得干干净净,俨然气象恢宏,庄严肃穆无比,高高的朱色城头上正有无数士卒巡逻。北堂戎渡仰头望着这一切,面上平静如常,仍然保持着嘴角淡淡上扬的微笑表情,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然而眼看着这象征皇权的建筑,心底深处却好似正包裹着一团微微骚动的火焰,并且烧得越来越旺盛,越来越炽烈。一时队伍到了外门,北堂戎渡下车换了小轿,轿中北堂戎渡安静坐着,手里慢慢捻着一串佛珠,洁白修长的手指在光润的珠子上轻轻点动着,未几,忽然开口向轿外道:“孤先不急着去父皇那里……且去藏书阁转转罢。”

北堂戎渡在里面这么一吩咐,轿子便立刻调过了头,这般安静地走了一时,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一片开阔,四周花木郁郁葱葱,生机无限,平整的青石密密砌得严实,一条石径直通一座二层楼前,这楼占地颇广,修得极是气派,飞檐勾角,却是北堂氏的秘阁,里面几乎齐集了天下大多数的武功秘法等等物事,若非北堂氏主系一脉子弟,其他人一旦私自进入,立刻就是捉拿问斩的下场。一时抬轿的四个太监停下脚步,北堂戎渡掀帘下了小轿,阁外的护卫见是太子来此,自然顺利放行,北堂戎渡缓缓推开门,只见里面一片清幽,极为干净整洁,北堂戎渡走了进去,阁内是无数整齐排列着的书架,按照某种规律分类排列,上面陈列着各种书籍,或是武功心法,或是毒物暗器讲解图文等等,不一而足,北堂戎渡独自在书架间行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外面春光灿烂,阁中却是阴沉肃穆,仿佛阳光从未照进来一般。

良久,只听‘吱呀’一声,北堂戎渡已推门而出,他重新上了小轿,淡淡道:“……走罢。”

等到北堂戎渡来到了大殿外面的时候,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今日并非是百官正经上朝的日子,只是寻常的听政罢了,一般来讲,应该是一些有正事要上奏或是觉得自己近来有可能会被皇帝问话的官员才会到场,包括一些身处机要部门的大臣,至于其他人,来与不来倒没什么要紧了,此时一些官员已经三三两两地退出大殿,里面尚有不少人在御驾之下伺候,北堂尊越高踞宝座之上,他虽身为皇帝,却也没有必要随时随地都穿正服,眼下裹着一件做工精美的银白色便装,用暗银线绣上复杂的花纹,没有太多装饰,不过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减帝王威严,北堂戎渡在外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便从容不迫地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殿中。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要引人注意的,即便是身处万千人之中,即便周围有多少不凡的人物,但只要他出现,那么无论是谁,都要被第一时间捕获了注意力,再也不能移开目光,显然,此刻走进大殿的青年就是这样的人,他沉默地走入殿内,脚步平缓而稳定,昂然而行,微微轻抬的下巴令在场所有人都深切地感觉到了那份帝国继承人独有的傲慢,一如往常的平静与自信。一时北堂戎渡走近,脸上带着笑容,看向上首的北堂尊越,他能够察觉出周围官员面对着自己所体现出来的敬意与恭谨,但是不管怎么样,此刻在宝座上端然高坐的那个俊美男人,却是自己如今必须表达忠诚与恭敬的对象。思及至此,北堂戎渡上前,深深一礼。

北堂尊越自然不可能看穿北堂戎渡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或许是父子天性,也或许是情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北堂尊越多多少少还是从北堂戎渡的眼神中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样,他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也没当成一回事,只淡淡一笑道:“……你今日可是来得迟了,待会儿朕再处置你。”北堂戎渡含笑道:“是儿臣的不是,甘愿领罚。”说罢,便站到一旁。

一时北堂尊越继续理事,众官员则垂手站在殿中,各种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北堂戎渡笼手在袖中,静静打量着周围,他看着北堂尊越英俊得无可挑剔的眉眼间一片威严,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占据着大殿内所有人的视野,恍若天神,不知道为什么,北堂戎渡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个念头:这是我的父亲,我的情人,是他亲手打造了这个帝国,可是,若是没有我当年四处征战,尽心辅佐,又岂能有如今的这个局面?这江山万里,锦绣河山,也有我的一份!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根本不受控制,也来得毫无预兆,令北堂戎渡自己都觉得意外,但这意外几乎在瞬间就变成了轻愕,紧接着,又即刻转化成了一股深深的骇然,北堂戎渡光滑如玉的面部肌肤猛地绷紧,好在有宽大的袍子作为遮掩,才没有让其他人看见他的身体突地微微一颤,此刻北堂戎渡表面虽是依旧如常,然而心中却好似翻江倒海一般,他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因为不甘被人控制,无力掌握命运而决心去改变目前的状况,还是因为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是在渴望着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念及此,北堂戎渡心下大乱,转眼间已是汗湿重衣。

午间,北堂戎渡陪北堂尊越一同用膳,北堂戎渡腰间挂着香囊,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幽微香气,他提着酒壶为北堂尊越斟了酒,一面含笑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只是你既然总唠叨着说我没好利索,不让我饮酒,那我就不陪你喝了。”他说着,睫毛微垂,掩去眸中的异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处静室中,沈韩烟亲手斟了茶,放在腰悬古剑的男人的面前,碧色的茶水在杯中微微晃荡,与剑上猩红的剑穗共同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三百五十八。 不惜一切

北堂戎渡替北堂尊越斟了酒,一面睫毛微垂,掩去眸中的异色,与北堂尊越谈笑风生,而另一个地方,同样在这个时刻,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一对父子相对不语,青年穿着姜黄的交领束衣,外罩一件葱绿色长袍,领口、袖口、袍缘都袖着团花图案,头上扎着儒髻,完全是读书人的打扮,俊雅秀逸的面孔上一片云淡风轻,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够让整个人维持着镇定,不曾露出半点破绽。

此处乃是真正的李洪月在城外的住宅,桌子上放着刚刚揭下来的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赫然是李洪月的模样,此时沈韩烟亲手拿起茶壶斟茶,修长的手指与精致的细瓷茶杯几乎是同一颜色,细腻无比,他这么微微一倾壶嘴,热气腾腾的茶水便形成一道细线注入雪白的瓷盏中,那碧色的茶水在杯子里轻轻晃荡着,无声无息,与面前男人腰间剑上那猩红的剑穗共同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画面,沈韩烟倒了茶,像往常一样双手奉给面前的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北堂陨一身宽大的锦袍,以尽可能舒服的姿势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中,乌黑油亮的发髻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超过四十岁的中年人,腰间佩着古剑,上面一如既往地拴着一条猩红如血的剑穗。此时北堂陨接过沈韩烟奉上的茶盏,只见那杯中的茶色幽幽如雾,热气袅袅上升,茶香扑鼻,北堂陨看也不看,随意拿起杯子便抿了一口,沈韩烟眼看着他喝了茶,甚至目光还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北堂陨的咽喉,确定那喉结轻轻上下一滚动,明显是咽入了茶水,一时掩在大袖中的雪白手指这才仿佛痉挛般地猛然颤了一颤,清俊的面孔上却不露声色。

几乎完全是同一时间,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距离这里很远之外的皇宫中的北堂戎渡的手指亦是猛然间微微一搐,两只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一瞬间,他的瞳孔几不可觉地扩张,迎着那照进殿内的日光一映,蔚蓝的眸子里面有精光一闪即逝,眼看着面前对他这番异状毫无察觉的北堂尊越将杯内的美酒喝了下去,而就在这时,房间里北堂陨呷了一口热茶之后,就将茶杯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沈韩烟安安静静低眉在侧,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忽然间却幽幽开口说道:“这一阵我在东宫一直教书,不曾出来过,这次还是用了回家探视的借口才了个空儿……爹,自从我去东宫做了西席,你我已经有一段日子不曾见面了。”

北堂陨听到‘东宫’二字,眼中便顿时闪过一丝凌厉的冷光,不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沈韩烟已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继续道:“虽然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联系,我并不知道爹你的近况,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瞎子聋子。”沈韩烟说到这里,口吻已经不如刚才那样平和,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定定看着北堂陨道:“我身在东宫,到底还是有渠道知道一些事情,虽然北堂……北堂他没有声张,但我还是通过其他人得知他在前时外出打猎之际遇刺,而此事,正是爹你做下的,是也不是?”言及至此,沈韩烟的语气已经克制不住地有些凌厉起来,清雅俊秀的面容上一片阴郁之色,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显然是当真十分愤怒了。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嗯?”北堂陨闻言,顿时双眉微微一挑,锋利如剑,他冷笑着看向沈韩烟微现铁青之色的面容,忽然重重一拍桌子,桌上放着的茶杯被这么一震之下,当即跳了一跳,只听‘哐啷’一声响,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杯里碧色的残茶泼了一地,也溅在了沈韩烟干净整洁的衣摆上,弄得一滩狼藉,北堂陨眼中幽火如簇,冷冷道:“开口闭口就是那个混帐东西,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爹?!”说到这里,北堂陨那张俊美的脸孔上猛然间渗出了一片片不正常的鲜红色,左右两边的太阳穴也微微鼓起,青筋直跳,显然是涌出了怒火,但沈韩烟听着北堂陨的呵斥,表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这个面容清雅无双的青年站在自己父亲的面前,双手自然微垂,遮在袖内,神情平静地望着脚下的地面,并不曾出声,北堂陨见状,倒是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继续斥责儿子,他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一只极精致的扁平小木盒子,大概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盒子的左下角刻着一个清晰的认证标记,乃是北堂戎渡麾下的商号中对外卖出的货物,仅此一项,北堂戎渡每年就得以敛财无数。

此时北堂陨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支烟和火石,将其点燃送进嘴里,沈韩烟仍然保持着安静站立的姿势,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垂落的乌黑碎发隐约遮住了一双正盯着地面的眼睛,因此其他人并不能看到那略略闪烁的眼眸,也不太能够看清楚这张脸上的表情,青年沉默着,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在他父亲面前摆出一副顺从的模样。北堂陨咬着烟,或许是这支明显带有北堂戎渡影子的纸烟让他感到不快,也或许是面前青年这种沉默顽固以对的姿态将他激怒,总之北堂陨忽然猛地狠狠抽了一口嘴里的烟,足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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