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无玉感到莫名的心虚。
我为什么要心虚?他谴责自己,我不就是把他的屋子用来堆杂物了嘛,谁知道他还会回来!
邹无玉把信反复看了三遍,压下满肚子牢骚,卷巴卷巴塞进怀里,准备抽空再研究一下,然后大喊道:“来人!”
门边站着的弟子甲一个踉跄滚进来,“来了来了!啥事?”
邹无玉掳袖子,挑眉,“跟我去收拾屋子!”
弟子甲也掳袖子跟上,邹无玉却突然转身看他。
“……”
弟子甲回看他,不明所以,“?”
“……”
“……?”
邹无玉踹他一脚,“还看,还不去叫人,你以为就咱俩收拾得过来?”
弟子甲简直要咆哮了,你有话不能直说么我知道你俩眼珠子瞪我是几个意思啊!我特么还以为我长得好看天怒人怨呢!
他面无表情地跑去喊人。
这是掌门,要忍。
等师叔回来收拾他;嗯。
等到邹无玉带人打开他隔壁屋子的大门之后就傻眼了,他都忘了自己到底在师兄的房间里塞了些什么,总之从落下的厚厚一层灰和墙角的蜘蛛网可以看出来,他罪孽深重。
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里收的两棵大白菜,已经成菜干了,还被虫子啃得看不出形状,有他不喜欢看的书不喜欢用的笔墨纸砚,嫌占地方就放在这里,纸页发黄发霉,被虫蛀了,还有杂七杂八数不出名目的东西,比如心血来潮扎的风筝,可惜纸糊得太厚飞不起来,就扔在这,比如一时手痒打的镰刀,因为打坏了不能用,也扔在这,等等。
果真自作孽。邹无玉认命了。
邹大掌门度过了他最后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六昭遣人来通知他前去长乐城迎接。
这要求太过分了,让堂堂浮涂宫掌门情何以堪。
邹无玉屁颠颠儿地带着俩人去了。
他绝对不会说他还想趁机进城玩玩儿的。
六昭已经早一天在城中的客栈住下,他派上山的手下叫钟堪,是个一看就忠厚老实但实际上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根本没给邹无玉开小差的机会,把人忽悠着就领到六昭面前。
邹无玉望向坐在大堂里的人,难以和记忆中重合。
变化太大了。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成熟了些,可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没了过去的影子,邹无玉还记得少年时的六昭有一些刻薄和冷漠,甚至是桀骜不驯,气质有如利剑,别人看到他都想绕道走,而现在的六昭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平平静静坐在那的时候几乎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用素锦包裹起来的长剑放在他手边,就像他本人一样,若不出鞘,深不可测。
邹无玉定了定神,深呼口气,两手垂在身侧握成拳。
钟堪忍不住道:“公子,别怕。”
“……”
说得好像六昭会吃人似的。
邹无玉心一横,走上前去招呼,“师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嗯,脸上是端庄中又带着欣喜、欣喜里又透着意外、意外之下隐隐亲切的温和神色,说的话是淡定中夹杂一丝热络、热络间带上几分殷勤的语气,动作是疏离而又尊敬、尊敬掩盖住微微不自在的程度,邹无玉自认为拿捏地非常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