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车,走过去记下车牌,开了张十五块钱的罚单塞到雨刷下面。
快要出了那条小巷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高跟鞋咯咯咯的声音,一个女声低声叫:「警察先生,警察先生……」
我转过身,一位三十岁左右戴黑墨镜的女士挥着手向我小跑过来。我站住等她,女人手里拿着我刚开出的罚单,看来是那辆保时捷的主人。
我叹口气,开罚单的时候遇到车主是最麻烦的,他们会拉着你说上两车子的话,借口永远有,非磨着你把罚单作废掉。
女人走近了,我才发现她至少有四十岁了,不过保养得很好,身上的衣饰也很名牌。「警察先生,可不可以帮帮忙,不要开我的罚单,请你!」那女人说着往我的手里塞进一张什么东西。
我懒得跟她口舌,接过她手里的罚单,撕成两半,嘴里交代着:「下次注意,那里不可以停车的。」
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我把被撕成两半的罚单顺手塞进口袋,这才发现那女人塞进我手里的,居然是迭成小小四方块的一百!
她疯了!罚单只要十五元,我想要叫住她,女人已经开着车离开了。等我回到车里,打*开到那条路上时,早连那辆保时捷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我手里攥着那一百块钱,心里想着那个奇怪的女人,再看看我手里的罚单,决定查一查她的车牌号,到底什么人要花一百块钱,去贿赂对于她来说只值十五块钱的交通警察?
回到车里我打开计算机,输入那车牌,车主的名字:德瑞克.沃特。我记下了他的住址、电话,在脑袋里做了记号要查查这个人。
也许……那女人是他太太?不希望他知道她违章停车?不会,违章停车除了罚款,没有任何其它的不利后果……那就是,那女人不希望人知道她来过这里!
对了,一定是这个理由,可是……这里是老年院,就算她是总统夫人,来这里也完全不会有任何不妥啊……
这家老年院我还算熟悉,每周我来这里做义工,跟老人说说话什么的,有时候带些木偶做场木偶戏─很多老人很孤独,其实他们要求的并不多,只是想有人听他们说话。
我进了老年院,看到琳达正对着镜子画口红。琳达四十多岁,有点微微发福,看到我马上献出两百伏特的笑容问:「帅哥,怎么还没下班就来了?」
「想妳了,甜心。我在附近巡逻,就过来看看。」
「甜言蜜语口是心非……」琳达掐住我的腮帮,皱着鼻子发出「嗯……」的声音,「天天巡逻也没见你过来。」
我举手投降,「我有正事要妳帮忙。刚才有位女士,四十多岁,穿深蓝套装戴墨镜的,也就刚离开五分钟的样子,妳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琳达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个本夹,翻开,猩红的指甲一个个过着,嘴里念叨着:「今天是会见日,像你形容的女士有五、六个啊,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要找的?」
「……最有钱的一个。」我说,我知道这家老年院没有很多有钱人光临。
「噢,你说她,」琳达的手停在一个名字上,「洁茜卡.史密斯。她走了吗?我都没有看到啊!」
「那她来探望谁呀?」难道这女士恶意遗弃父母?
琳达连看都没看就说:「是吉英嬷嬷,我也觉得怪呢,除了你和教会的人,很少有别人来看那老修女。」
吉英嬷嬷?那就不是了……可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我上去看看她。」
吉英嬷嬷住五楼,双人房,跟另一个老太太莱斯莉住一起。那房间不大,刷着绿色的墙围─那是上个世纪中的装修方式。屋内并列着两张床,有台老式电视正开着,声音大得刚上楼就能听见。
莱斯莉不在房里,吉英嬷嬷一个人戴着眼镜,靠在床头正津津有味地在看。
「吉英嬷嬷,」我叫,声音很大,我必须压过电视才行。「我又来看妳了!」
「阳呀,」老人说,声音也大得像吵架,「我又不聋,你小声点!我说今天你该来了,我有照片给你看啊……」说着关上电视,从床头拿起一本相本。
「来,帮我把那个柜子里的小甜饼拿过来,周末的时候特瑞莎她们来看我带来的,我特意给你留的,亏你今天来了,不然一定会让莱斯莉偷吃光。」
我从电视上方的柜子里取出一盒饼干,拿到老人面前,她拉我坐下,把那种奶油味极重的甜饼分给我吃,我吃着甜饼,老吉英打开相本一张张给我看照片。
照片并不多,除了些儿童照,几张家庭照,就是集体照了。最多的是跟一群孩子在一起,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吉英嬷嬷很不简单,居然叫得出每个孩子的名字,这么多孩子……
等等,这是……圣摩西教堂!照片上是一位教士跟一群修女的合影,背景就是圣摩西教堂!
我一直知道吉英嬷嬷是圣摩西教堂的修女,可是一直到今天,才突然真的意识到她是圣摩西教堂〈请重读这几个字〉的修女!我是说,我刚刚意识到……那些孩子,是……教堂的孤儿院的孩子!那吸血魔鬼杀害马丁神父之前,不正是在找孤儿院孩子的数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