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江绍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头一个便去了糜芜院里,屏退下人后低声说道:“御驾五日后出发去往暮云山行宫。”
“这么快?”糜芜嫣然一笑,“好。”
只要瞒过这几天,到时候崔恕就是插了翅膀,也赶不回来拦她。
江绍又道:“那边我曾经去过,大致知道里面的布置,可是妹妹,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糜芜笑道,“到时候哥哥找个借口带我过去就行。”
江绍看着她,忧心忡忡:“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扈从的卫队当做贼人抓起来,冲撞御驾又是重罪,万一陛下不留情面……”
“总要冒点风险,不然有什么趣味?”糜芜睨他一眼,眸光流转,“哥哥,此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更要瞒着太太,我不想节外生枝。”
经过前次的事,江绍对她,必定心怀歉疚,她能笃定这次江绍会极力帮她。
江绍果然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须得瞒着母亲。只是妹妹,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边周安回禀道:“爷,枣树胡同杨家来退婚,还要讨聘礼,二老爷跟他们闹起来了,爷快去看看吧!”
枣树胡同杨家像江家一样,也是京中不高不低的人家,杨家的长子早就跟江明秀定了亲,聘礼前个月刚下过,婚期敲定在年后,看来杨家是听见江家夺爵的消息,准备悔婚了。
江绍虽然早料到夺爵之后,少不了会有这种事,但听周安说的严重,还是忙忙地赶过去照应,糜芜想了想,便也走去看热闹。
宗祠这边房屋密集,二房一家几口占了顾梦初隔壁的几个院子,糜芜刚走到顾梦初院门前,就听见张氏连哭带骂的吵嚷声:“……杨家好歹也是京中数得着的人家,你们要不要脸?再差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哪有这时候反悔的?”
跟着是江嘉林的骂声:“就算退亲,聘礼也不退!他娘的,我家一个黄花大闺女白白等了你们这些年,还有脸要聘礼!”
杨家打发来的听声音是个中年妇人,快言快语:“哎呀呀,当初结亲时,我家定的可是忠靖侯府的侄姑娘,眼下突然成了平民的丫头,换谁也不能答应吧?再说我家少爷也白白耽搁了这么些年,我们也吃了亏呢!那些聘礼原本就是我家的东西,你们江家多厚的面皮,人我们都不要了,还要霸占我家的东西?”
江嘉林被她呛得气急败坏,叫了声:“臭婆娘,瞧我不打烂你这狗头!”
跟着就听见那边一叠声的嚷起来,想必是动上了手,糜芜瞟了眼顾梦初这边,院门关着,里头鸦雀不闻的,看来顾梦初根本不准备理会二房的事情了。
却在此时,隐约听见顾梦初在院里说了句什么,虽然听不清楚,语气却像是气急败坏骂人的模样,糜芜紧走两步,贴在门前留神细听,隐约又听见了苏明苑的哭声,再过一会子,后门却突然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穿青的丫鬟低着头钻出来,躲躲闪闪往外走,看侧脸分明是锦衣。
从夺爵那天开始,锦衣便一直没有露面,这时候怎么会从顾梦初院里出来?
糜芜心里一动,忙紧走几步跟上去,眼瞅着四下没人,冷不丁叫了声:“锦衣。”
锦衣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她,一张脸越发青红不定,结结巴巴说道:“小姐怎么,怎么这会子在这里?”
“我倒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糜芜带着点笑,慢悠悠说道,“怎么不去见我,倒先跑到这边来了?”
锦衣最怕她这样笑,吓得连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嗫嚅着说道:“刚,刚回来,本来该先跟小姐说一声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糜芜道。
“小姐,”锦衣心神不定地说道,“庄子让朝廷收走了,也不准奴婢一家子跟着庄子走,奴婢又听说府里要打发走好些使唤的人,奴婢怕家里人没着落,所以赶着回来,想求王嬷嬷跟太太说说,留下奴婢一家。”
原来如此,看她的模样,不大像是说谎,但她为什么这么害怕?糜芜笑笑地看了锦衣一会儿,直到看得她脸色发白,这才开口说道:“那你见着王嬷嬷了吗?”
“没,没见着。”锦衣支支吾吾地说道,“王嬷嬷在太太屋里说话……”
“太太明明在跟表小姐说话。”糜芜笑着说道,“锦衣,刚刚我也在太太门口呢。”
锦衣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头上的汗冒的越发快了,强撑着说道:“对,对,太太在表小姐屋里,王嬷嬷也跟着去了,所以奴婢,奴婢没见着王嬷嬷。”
“锦衣,”糜芜瞥她一眼,红唇轻启,“说实话。”
锦衣腿一软,不由自主就要跪,糜芜一只手拦住她,轻笑着说道:“我只是让你说实话,没让你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