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来,将她鬓边碎发一点点掖回耳后,声音柔和:“如何安置你,朕还没有想好,你先留下,等朕想好了,就告诉你。”
还没有想好?那么,就顺其自然好了。糜芜点点头,嫣然一笑:“我听陛下的。”
崔道昀也是一笑,温声道:“你去收拾吧,待朕处理完手头的事,再叫你来说话。”
入夜时分,崔道昀堪堪处理完一批积压的折子,正要就寝,忽地想起白日里跟糜芜说过的话,原本已经躺下了,此时重又披衣向外走去。
目光下意识地向右边一望,灯已经灭了,看来她等不及,应该已经睡下了。
但崔道昀还是向那边走去,心底隐约有些期盼,到底在期盼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她的声音:“你进宫多长时间了?”
原来她并没有睡。崔道昀在门前站定,想要开口叫她,想了想又没叫,只听那个叫闻莺的宫女轻声答道:“奴婢十一岁被选进宫,到如今已经整整七年了。”
又听她低婉的声音带着几分将要入睡的倦意说道:“宫女是不是到时间了就能出宫回家?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闻莺道:“家里还有父母兄弟,还有祖母。奴婢听说要等到二十五岁以后才能出宫,还有七年呢,就盼着家里人都能好好的,回去还能一家子团聚。”
糜芜打了个呵欠,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家里也有个祖母,我来之前她刚病了一场,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崔道昀回忆着汤升给过来的资料,明白她说的是江家那个老姨娘,她才进京一个多月,跟江家人竟已经有了这么深厚的感情?崔道昀不觉想到,再过几天,也许她对他,也会越来越亲近,可他对她呢?
屋里再没了声音,想必是她已经睡着了。
崔道昀站在原地又想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去,就这么把人留着也不是了局,总要弄个清楚,再说今后。
他低声向汤升问道:“可有什么进展?”
“查到了一些旧事,”汤升低头说道,“惠妃娘娘的母亲柳夫人,永熙三年六月丧夫后入京,投奔了同父异母的嫡姐顾夫人,也就是原忠靖侯夫人顾梦初的母亲,并在顾家借住两个月后离开。”
永熙三年,三十三年前,柳挽月是永熙四年一月出生的。崔道昀下意识地问道:“如何?”
“当年曾有传言,顾英和与柳夫人有私情。”汤升道。
顾英和?应当是顾梦初的父亲,但崔道昀总觉得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便问道:“顾英和是否曾经出仕?”
“未曾出仕过,不过他年轻时曾经建过一个集英诗社,在京中有些名声。”汤升道。
崔道昀突然想起来在哪里听说过了,当年他在东宫时,伴读曾经提起过集英诗社,还道诗社的发起人顾英和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
想到惠妃异乎寻常的美貌,崔道昀突然觉得窥破了一丝天机,道:“查查惠妃的生辰是否属实。”
若是真实,便也罢了,若是假的,若是月份再晚上几个月,只怕惠妃,就是顾英和与柳夫人的私生女。
同床共枕十数载,她到底瞒下了多少事?出身,过往,还有那个很有可能存在的,她跟别人生下的孩子。
崔道昀不想再提,快步走进寝间,解衣就寝。
脑中却忍不住想到,若是猜测是真,那么柳挽月就是顾梦初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么柳挽月,与江嘉木的关系,可就更亲近了。
也就更有可能,在进宫之前,她就认识江嘉木。
崔道昀坐起身来,扬声叫汤升:“顾梦初如今还在江家?”
“不在江家,因为体弱多病,前日去江家的家庙白云庵静养去了。”汤升道。
“把人寻回来,看看她知不知道点什么。”崔道昀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