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恕?崔道昀一下便明白了,自然又是说他与糜芜有私情。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崔道昀皱眉说道:“你也是入宫多年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稳重!既然知道是流言,早该依着宫规处置了,却还到处传扬,居心何在?”
胡昭容从未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的,脸上挂不住,立刻便掉下泪来,崔道昀摆摆手,道:“不必哭,朕也不曾亏说了你,既然你闲的无聊,不如朕给你找件事情做做,你只回去亲手把《金刚经》绣出来,没绣好之前不得出门,等绣好了拿来供在佛前,也好赎一赎你造下的口孽。汤升,你去跟皇后说一声,就说朕的话,胡昭容要在屋里绣经,没绣好之前,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哪儿也不准去。”
胡昭容张口结舌,顿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是武将家里教养出来的闺女,女工针黹向来不会几样,一部金刚经那么些字,还要她亲手去绣?没有三五个月肯定是别想出来了!
她还想求情,崔道昀的肩舆早已经走了,汤升在旁劝道:“昭容回去吧,等陛下消了气,也许就改主意了。”
胡昭容又气又羞,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往回走,汤升不觉遥遥头,心道中秋时还没吃够亏吗?眼见江氏是皇帝心尖上的肉,这又是何苦来哉!
崔道昀回到福宁宫时,糜芜早迎了出来,笑盈盈地说道:“陛下饿不饿?”
崔道昀原本是不饿的——气也气饱了,此时见她笑靥如花,不觉便道:“饿了。”
“我看御厨送来的饭菜还是平时那几样,陛下这会子吃药,再吃这些怕是不太受用,所以我去厨房里亲手给陛下做了几样饭食。”糜芜搀着他从肩舆上下来,满眼都是笑意,“陛下去看看好不好?”
于是崔道昀满身满心里都舒泰起来,含笑说道:“你会做饭?”
“会呀,在家时都是我阿爹烧火,我做饭。”糜芜道,“我阿爹上了年纪,有时候胃口不好,我就给他做这些好克化的东西。”
崔道昀的笑容便是一滞,她竟然拿自己跟她那个阿爹相比,难道在她心里,竟然也把自己当成了父辈?
心里突然便不是滋味起来,固然他不会纳她,固然他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把她当成假想中自己与柳挽月的女儿,但,一旦她也这么看待他,又让他生出些不足之心。
糜芜却没有觉察到崔道昀的异样,高高兴兴地挽着他去了偏厅,炫耀似地向桌上一指,道:“陛下看看,都是我做的呢!”
崔道昀垂目一看,一大碗宽汤细面,几样清淡的小菜,又有一碟煎的金黄的豆腐,都是御膳中不会有的东西,崔道昀笑了下,道:“朕先尝一尝吧。”
糜芜扶着他坐下,拿小碗盛了一碗面出来,又浇了些汤送过来,道:“这个面是我最拿手的,要极耐心才能切成这么细长又不断的呢!”
崔道昀吃了一筷,又喝一口汤,面条软滑,汤头虽然清淡中带着鲜香,十分适口,不觉赞道:“做得很好。”
糜芜一双凤眼笑得翘了起来,得意地说道:“汤头是老母鸡和猪大骨吊出来的,我在家时,可从来不舍得用这么多好东西做汤。”
崔道昀心情轻快,笑道:“如今你有钱了,便是再多用些好东西,也承受得起。”
糜芜笑着又夹了一筷青菜送过来,道:“陛下再尝尝这个!”
崔道昀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清气中透着香气,后味微微有点涩,从未尝过的滋味,便问道:“这是什么菜?朕似乎没吃过。”
“灰灰菜,野菜。”糜芜道,“我在荟芳园的竹林子里挖的,穷人家吃的野意,陛下自然没吃过。”
崔道昀看了眼另外几个碟子,问道:“那些也是野菜吗?”
“是呢,竹叶菜、甜甜菜,那个是水芹,”糜芜一样样指给他看,道,“等春天荠菜和苜蓿生了嫩芽,还能包饺子烙饼,鲜极了!”
崔道昀夹了一筷子甜甜菜吃着,笑道:“到时候你做给朕吃。”
“好,到时候我在宫里找一遍,看看有没有。”糜芜道。
崔道昀很快吃完了一碗面,把碗递过去,糜芜便又去盛,崔道昀看着她,那句话还是憋不住,冷不丁问道:“朕有那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