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钟灵不喜欢这些算命的,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没有谋生本领的废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招摇撞骗的,把他们送去坐牢的话,绝不会冤枉了他们。
谢钟灵看到这个瞎子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寄养在金淮老家,那个阮二妮就找人给她算过命,说她是八字纯阴的罕见命格,要找个八字纯阳的人家早点送走当童养媳。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赶紧从后门偷跑了出去,一路打听着,才知道是邻村有个人家死了儿子,要把她买回去配阴婚。
那件事她至今难忘,她为了反击,直接在外面躲到了半夜,趁着守灵的人打瞌睡的时候,用板砖敲晕了他们,偷走了那个死鬼男孩的尸体,扔去了荒郊野岭。
二十年前可不像现在,人口急剧增长,到处都是人家,那时候刚刚结束了战乱,到处百废待兴。出了村子,可能连着走好几里地都是荒无人烟的抛荒地,那时候野狼还有不少,黄鼠狼和獾子更是随处可见。
她特地找到了一处狼窝,扔下尸体就跑,后面的狼对死人不感兴趣,却对私闯领地的谢钟灵张牙舞爪,对天嚎叫一声后,便领着两只狼来追她。
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不想,危急时刻,一个神秘的猎户忽然出现,嗖嗖嗖,几箭就射死了想偷袭她的野狼。
死里逃生的她瘫软在地上,抱着那人的腿哭声震天,猎户等她平静下来,把她带去了山里,指着乱石堆后的一处小木屋,告诉她他就住在那里,怕她不记路,还画了一张地图给她。
本打算带她认了路就行,还叫她以后可以抽空来找他学射箭,可她离开的时候,因为饿得太狠,走路都开始打晃了,猎户见状,赶紧又把她喊了回去。
逮了两只野兔子杀了,让她吃饱喝足,才亲自把她送回了村口。
配阴婚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可她却得了个凶名,说是八字纯阴把那个男孩吓得诈尸自己跑了。
明明是造谣的话,却因为足够离奇,很快传遍了公社,不少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看到了小男孩夜里在门口路上飘。
很快,众人看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忌惮,几分嫌弃。
她是无所谓的,只要不再惦记她就行,从那以后,她一有空就主动帮阮二妮割猪草,实际上都是偷跑出去学射箭了。
所以上次北去的路上,妈妈能扛起枪杆子,她却问妹妹要了弓箭。
说她百步穿杨那都是谦虚了,为了活命,她可是亲自射死过头狼的。
至今她都忘不了那个猎户,他蓄着很长的胡须,一直拖到了心口,他的头发也很长,却打理得干干净净,她记得他家院子里有皂荚树,他那一头柔顺黑长的头发,离不开皂荚树的帮忙。
可等她即将被爸爸接走的时候,她特地去找猎户道别,却发现他不见了。
小木屋也被一把火烧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只剩下那棵皂荚树,诉说着被岁月遗弃的故事。
那天她哭得好大声,她可是把猎户当做父亲一般的长辈,敬爱崇拜了整整三年啊。
三年,爸爸终于来接她和哥哥妹妹了,可她敬爱的猎户大叔却不见了。
她为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来了岛上之后,更是看谁都不顺眼。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胡伟民,她看到了被排挤被欺负的胡伟民,觉得他跟自己是同类人。
是的,他们都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他们都跟自己的家人格格不入,他们就像是怪物,明明自己伤痕累累,却还是被别人当做洪水猛兽,他们真的活得很辛苦。
这才是谢钟灵最终决定跟胡伟民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胡伟民再有缺点,那也是曾经在她生命里互相取暖过的人,中间两人因为苗金花的挑唆逐渐形同陌路,可现在,他原意为了她挨刀子,她自然是感动的。
这才做了这个不算理智的决定。
可现在,面前这个瞎子见她头也不回地要离开,居然口出狂言,道:“姑娘,你不要我算命不要紧,可你不能不顾你母亲和妹妹的死活吧?你要嫁的那个人,可是个八字凶狠的煞星,你真的不怕吗?”
谢钟灵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鬼,她只知道,这人一定不是自己跑过来的。
她也不直接翻脸,而故意装作大为震惊的样子,拽着这瞎子的胳膊,把他骗到了院子里,随后贴在霍恬恬耳朵边上,让她去找一捆麻绳过来。
而她自己,则拖延时间,装作很害怕很担心的样子,听这瞎子大放厥词。
正好胡伟民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大包喜糖,刚到院门口就听谢钟灵说道:“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大师,谢谢你特地过来提醒我,要是我真的嫁他了,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呢。大师你坐会,我去给你倒茶。”
说是倒茶,她却从妹妹手里接过麻绳,出其不意地把这瞎子捆了起来,冷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家没茶叶了,我还是请你去派出所喝吧。”
说着她便拽起绳子的另一头,要将这骗子扭送去派出所。
她没有看到,胡伟民早在她翻脸之前就红着眼睛跑开了,连刚刚买回来的喜糖都扔在了院门口。
她跟瞎子拉拉扯扯来到门口时,刚好看到了两大包喜糖,她还以为胡伟民买了太多,又去供销社搬货了,便没有多想,继续把这瞎子往前面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