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娘俯下脸去,“惇儿,你自己选。”她突然开口,蓦地抬眼望我,仍是一径的睥睨,斜乜着我,“你跟她还是跟我,你自己选。”
拓跋朔终于开口。“你若懂得为惇儿的前程着想,就不要再做这样无谓的事。”
杳娘咬牙道:“横竖你日后还会有别的子嗣,我的惇儿又身有残疾,早已没什么前途可言!”
我眼见惇儿纤弱的身子又是一震,本已苍白如雪的面色更是惨淡到被抽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我静静望了拓跋朔一眼,却在下一刻点头,“我接受。”
“惇儿。”我望着他魂不守舍的悲伤模样,眼角已不受控制地潮润了。我没有再往前走一步,静静站直了身子。“你自己选,跟她,还是……跟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好孩子,真的,我又来更文了,真的!
第五十三章 烟水隔潇湘(上)
我同意让惇儿自行选择,杳娘自然是千肯万肯的,拓跋朔微微睨了我一眼,虽未曾言语,可他神色中的忧虑却太过分明。我看出他的担忧与不快,胸中莫名地赌上了一口气,怎么,你便认准了惇儿不会选我么!
有些赌气地挺了挺身子,乜过杳娘紧紧桎梏着惇儿身子的手,我静静道:“我让惇儿作主,无论他作了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有半句埋怨。若他选了你,我会遗憾,但绝不会为难于他,可是若他选了我……你能同样做到就此罢手,不再纠缠么?”
杳娘很是轻蔑地笑了笑,“苏宓,你认为惇儿可能选你么?”她说着话,却突然很是警醒地侧过身去大喊一声:“别乱动!”
我一怔,却见漠歌颇是仓惶地刹住了手势,内疚地看了拓跋朔一眼,又看了看我。拓跋朔倒是面色未变,杳娘冷哼道:“我早看出了,你不过是故意与我说话想要拖延时间,搅扰我的心神,好教人趁机抢走惇儿!苏宓,你当真是卑鄙之至!”
她话语数度挑衅,我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终是忍不住愠怒了,我镇声道:“你们通通退开,谁都不许插手这件事!”我望着拓跋朔一脸深思的表情,“王爷昔日曾说,日后惇儿便交由臣妾教养,如今臣妾只问王爷一句,王爷昔日的那句话,可还作不作数?”
他微微蹙眉,目光极快地望了漠歌一眼,漠歌会意,虽仍是担忧,却也不得不领着那队侍卫退下了。我望了望身后的绣夜与静竹,“你们也退下。”
“王妃……”她二人自然很是不愿,然而在我平静到古井无波的眼神下却也情知是无法违拗的命令,只得听话退下了,远远走了开去。
他眼见在场再无不相干的人,终于淡淡开口。“自然作数。”末了,又补了一句,却是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本王但凡允你的话,不管何时,总不会反悔。”
“如此,甚好。”我静静点头,然后在下一刻将手拢入了衣袖中慢慢交合在心口,我眉眼低垂,再不看向身边任何人。“那么,臣妾请王爷也回避片刻。”
“你说什么?”他似乎很是惊讶,声音里含了几分的清震。
我没有抬眼,只静静重复。“臣妾,请王爷也回避片刻。”
我虽不曾抬头,却也清楚地察觉到了他脚下的踯躅,以及渐次浓浊起来的呼吸声。“宓儿你……你让本王回避?”他很是不敢置信,“你要独自一人面对这恶妇?何况惇儿——”
“惇儿也是臣妾的孩儿。”我沉声开口,“自王爷将他交托给臣妾的那刻起,惇儿便已与臣妾……血脉相连。”
“可她若伤了你——”他仍是不安而惶惑的,抬手便要来拉住我手臂,“你何必与她使这意气?好好去车中待着,此事本王自会处理!”
我自然是不肯的,挣开他的手臂,坚定地回望着他。“请王爷答允臣妾。”
我自回返后一路之上总是变着法儿地不与他如意,他本早已被我磨得没了脾气,可之前那些大多不过是在撒娇耍痴,从来也不曾似今番这般冷陈坚定。他望着我,一时便有些诧异,亦有些寥然,半晌定定道:“你倒是在与我使上意气了。”
我微微躬下身子,本是示弱讨好的姿势,却因着我清冽的语声而丝毫未觉卑微。“臣妾不敢。”
他哼了声,跟着便是脚步声起,我但抬眼望去,他果然远远走去了一边,负手背后走得又急又快,虽瞧不见他的面容,但想来也必然是隐怒而郁郁的罢。我直目送他走出数十米远,方才转向杳娘淡淡道:“林子里有十来匹骏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你随便去挑上一匹,这便去罢。”
杳娘闻言一怔,很是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你……?”她猝然冷笑,“你要放我走?你当真作得了这个主?”
我只泠然不语,虽是对着她,目光却时时在惇儿面上流转,但见他在听到我说要放杳娘走后脸上惨白之色顿减,我虽心头酸涩,一直紧绷的心绪却也不由得微微一松。杳娘问罢那句话,下意识地便循着拓跋朔离去的身影望去,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很是苍凉的笑意,喃喃道:“你倒也作得这个主。”
她说着话,突然将环着惇儿的手臂更是紧了紧,镇声道:“你便放我走,我也不会感念于你。你安了什么心肠,我可清楚的很!”
“我安了什么心肠?”我不欲与她多作口舌之争,然而话既至此,我心中仍是禁不住突突地打了个结,镇声道:“我自甫入王府,你便步步紧逼,处处为难,我但无一分容人之心,难道你以为你仍能安然站在此处与我叫嚣?”我见她不语,情知她已然动摇,“你好好放了惇儿回来,我既保了你平安下山,便绝不会食言。”
她面上已明显松动,抓着惇儿一只手臂,手掌忽紧忽松,明显内心争斗的很是厉害,讷讷道:“我的惇儿,怎能甘心就这样的给了你……”
我摇头,叹道:“一直以来惇儿便如是你的一张免死金牌,如今这面金牌已被你使到了极限,你再要纠缠不休令王爷对惇儿亦难免厌烦甚至厌憎,这难道便是你要的结果?”我不动声色向她走近了两步,眼见她并未引起警觉,已然陷入了深思,我幽幽道:“你从前只知母凭子贵,可子凭母贵的道理……难道你竟不懂?”我说着,慢慢探出手去,轻唤:“惇儿,你……要不要跟母妃回家?”
她闻言身子轻震,蓦地抬头刺声道:“你若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儿,我的惇儿难道不会被你弃若敝履?”她说着话,突然发现我近前了许多,陡然警觉起来,扯着惇儿便要往后退,却见惇儿怔怔地一动不动,她急恼道:“惇儿你作什么!跟我走!”
我见她拉扯间手上金簪便屡屡有些进退失据,我担忧他误伤惇儿,着急道:“你不是说过要让惇儿自己选择去留?如今他既要留下,你却如此强逼,杳娘,我但劝你,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不要自绝后路!”
“惇儿你当真要——要留在这个女人身边?!”她满脸的不敢置信,尖声喊道。
惇儿闷着头一声不吭,可却清清楚楚地挣了挣身子,脚下一动,却是清楚地向着我的方向迈了过来。我心中大喜,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