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茶汤几番沸腾过后,清阳子将碾好的茶粉倾倒在兔毫黑盏内,以方才沸腾过的茶汤注入其中,手法娴熟的地用茶筅搅动兑了茶粉的茶汤,直至茶汤上泛起一层白色的浮沫,清阳子才停下分茶……
惶惶不安的赵徴此刻却是无心品茶,接过那茶盏后,轻轻抿了一口,却连平时的半点茶香都品不出来。
“真人,我心中有一惑,还望解答……”
终于,赵徴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彷徨无措,将这件本羞于启齿的事说出了口……
“弟子本一心向道,发誓一生追随道法,奈何如今违了心中誓言,正徘徊两端,心中羞愧不已,不知如何抉择,所以还请真人解惑!”
将这件压在他心口的巨石搬下,赵徴无疑是轻快了许多,但同样的,他即将面临一个犹如审判的宣告,脸色不由得暗淡无光。
“居士不必羞愧,人非草木,有七情六欲,爱为其中之一,无甚见不得光的。”
“可我对不住三清圣人,我终究沾了情爱,道心已然不稳了。”
赵徴低着头,不敢看清阳子那双布满了淡泊与智慧的双眸,内心挣扎不已。
“居士当真是严重了,我派从无强迫众生信奉道法的道理,就算是入了道籍,有一日后悔了要还俗,也是无伤大雅的,况且居士只是于家宅中修行了四余年,其诚心昭然,三清圣人又怎会怪罪于你?”
“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缘法,有的漂泊于山水,有的归隐于山林,有的忙碌于市井,有的高居于庙堂,这是人生百态,是众生的缘法,没有高低之分……”
“蜉蝣的一生短暂,但蜉蝣不知,且甘之如饴,龟虽寿,但寂寞常伴,就算是千年万年又如何,终不如蜉蝣,可见天地一瞬。”
“还记得重阳那日贫道与居士说的话吗?”
“记得,真人说我与此道有缘无分。”
赵徴恍然记起曾经清阳子给他的提示,心中倏然升起了一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
难不成自己今日的境遇真人早就算到了?
胸腔中掀起惊涛骇浪,此刻,赵徴急切地渴望一个答案。
“以往你来时,贫道在居士眼中看见的尽是对道法的崇敬,无一丝旁的,但重阳那日,居士眼中便有了其他,贫道虽不晓那是什么,但那羁绊之深贫道已隐隐可察,故而如此说,而如今,由居士坦白,贫道便知晓了。”
“真人……”
心思被一步步看破,这让赵徴羞赧不已,他艰难的开口,却不知如何反驳。
清阳子看出了他的症结在何处,低声叹了叹,只当做一件好事积个功德了。
“居士也不必自扰,你既到了贫道这处,贫道自会解你之惑,我只问你,若让你现在立即抛下一切入了我这道观,挂上道籍,你可愿意?”
赵徴闻言,猛地抬起头,似是有些猝不及防。
清阳子也看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继续加了把火。
“抛下你的父母亲人,做个纯粹的道人,也包括抛下你的妻子,看着她嫁给旁的男子,和一个不是你的人相夫教子,度过一生,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