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刚才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她不对劲。
他五年前就开始为她治疗,对她的状态再敏感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是健康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确定,她最近一定遭遇了什么严重的、甚至有些超出她承受范围的事情,导致她的精神状态一直紧绷着,几乎要超出她自己的控制范畴。
她多起来的小动作、密集的话语、高昂的语调,和明明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却有些亢奋激动的表情,无一不显示着她其实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别人也察觉不到,他们只会觉得,这姑娘精神状态好。
在别人眼里很好的精神状态,其实已经不正常了。
“我危险?”姜茉吞咽了一下,不禁捏紧了手中薄薄的茶杯,甚至没有察觉出烫来。
她有些茫然地眨眼,慌乱又无措地看向宋立齐:“宋医生,你是说,我要犯病了?”
还不待宋立齐说话,她自己又笑着否定了:“不可能,我最近好得很,我都没有察觉出我有什么不对近来。你一定是在吓唬我,你想听我的小秘密对不对?”
宋立齐从他的位置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将她手中的茶杯抽走。
白皙的指尖已经被烫得通红,她“嚯”了一声:“我练成铁砂掌指日可待,届时我为你表演一手空手炒板栗!”
宋立齐没有接她的插科打诨,而是让服务员拿几个冰袋过来。
他将冰袋贴在她的指尖上,才又问:“姜茉,你不信任我了吗?”
他侧过头看着她,暖色调的灯光透过镜片打在他眼睛里,映照出一种落寞的悲伤。
她莫名有些心虚,微微低下头:“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呢?”
咬了下唇角,她又看向他:“宋立齐,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从五年前,她走入他的诊室、向他诉说她的过往开始,他就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隐瞒我,对不对?我是你的医生,是会帮助你的人。”他的语调重新变得温和,清润的目光像是一泓温润,要将她包裹浸润。
病人应该对医生毫无保留。但是人是拥有独立情绪的个体,即便是面对医生,也有心底最深处不愿诉说的东西。
宋立齐知道,姜茉也有。虽然她已经将绝大部分自己完全剖白在他面前,但是她还是有一部分,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不逼她,也从未想过去探究那些,因为那些对她的病情没有影响,所以无关紧要。
但是这次她隐瞒的,明显是造成她现在精神状态异常的根源,他不能再允许她隐瞒。
她得说出来,敞开她自己,他才能走进去,帮助她,拽住她,不让她再次跌入深渊里。
姜茉绞着手指,声音轻轻:“宋医生,我不是想隐瞒你,而是我实在有些难堪。”
“和网上的新闻有关吗?那两张路人照?我已经看到了。而且我知道,那两张照片不是像你团队解释的那样,打戏受的伤。”他直白道,“虽然我现在是个心理医生,但是也认识不少其它科室的。什么器物造成的外伤,我勉强可以辨认出来。”
姜茉瞪大眼,有些仓皇地看着他。
宋立齐目光不变,温和地问:“你愿意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地就像在问这个茶叶多少钱一两。
她不敢说,没关系,他来说,他来引导她。
姜茉嗫喏着唇角,长睫眨动,像是一只慌乱的蝶。
宋立齐也不催促,静静地看着她。
只是他的呼吸略微变得粗重,不过并不明显——这一般是他在生气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