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家亲眷,来收尸的。”
许是得了交代,郑蔚终究微不足道,对于南怀王来说只有个博名头的用处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与他相关的人也更算不得什么了。他们收了银子就开始驱赶百姓。
胡珊兰只觉着耳边嗡嗡作响,她听不见,除了郑蔚也再看不见其他,身子的沉重疼痛让她觉着身处炼狱,受尽刑罚,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剑上,终于到了郑蔚跟前。
她小心翼翼翻过郑蔚的身子:
“郑蔚,郑蔚你起来。”
她求他:
“你快起来。”
她看郑蔚染了血的脸,用手去抹,却没抹干净,反倒越发的多了。她把郑蔚抱在怀里,无措的四下看着,想求人救他,却哽的说不出话来。
随行的人上前试探,朝沈润低声禀报:
“死了。”
那种情形,自然是死了。胡珊兰摸索着将他的手攥住,喃喃道:
“没有,他没死,他的手还是软的,还是热的。”
刚死的人,自然还是软的,还是热的。但没人说话,胡珊兰抹着他的手,试图说服他们,但摸索着,她忽然用力去掰他的手。他手里紧紧握着什么,随行的人见了立刻帮忙,从郑蔚死紧的手里抽出一块帕子,胡珊兰就看见了那帕子上绣着的牡丹。
是孟夫人将她留在春晖阁磋磨时,让她绣的牡丹帕子。那一夜,郑蔚在沉沉的夜里等她,将她背回去。
胡珊兰看着帕子,回想那时他将她稳稳背在背上的时候,那样宽阔温暖的背脊,让她踏实安稳。哪怕,哪怕那时的他,是带着阴晦的目的的。但至少那时候的郑蔚,是活着的。
“你,你起来,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郑六郎,你别死……”
他是为她死的,多少次了,每当她有危险的时候,他都会奋不顾身的解救她。陶知州的时候,长宁镇的时候,南怀王的时候,还有如今……
最后这一次,是明知会死,却还决然赴死。
“你起来,你起来啊……”
她拉扯着郑蔚,郑蔚却入破絮一般任由摆布,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灰败的脸色,都在告诉她,他已经死了。
胡珊兰将他紧紧抱住,无声大恸。
沈润听她的声音,也难受至极,但忽然间胡珊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头,身边随行的人已然过去,沈润卓绝的听力就听见胡珊兰喃喃的声音:
“有,有……”
“快。”
沈润一声下,二人立刻背起郑蔚快速离开。胡珊兰满眼惊惶的跟着,等转出这片上了马车,沈润就一把撕开了郑蔚的衣襟。
胸膛上的刀伤触目惊心,随行之人立刻撒上药粉止血,沈润往他颈子上探去,虽缓慢轻微,但确实还有微弱的脉搏。随后又查探伤处,沈润才算明白了。
那一刀瞧着凶险至极必死无疑,但心肺之间却避开了要害。
“走!”
沈润往郑蔚嘴里塞了两颗药丸,马车立刻快速行进,与南怀王离开的方向并不相同,他们往之前的山坳又回去了。
半日功夫,郑蔚的体温在慢慢下降,但缓慢轻微的脉搏一直还在。
山坳里的人都离开了,空旷苍凉,只有他们几人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