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季宁玉说出要退婚的话,江星衍瞬间怔愣。攒动的眉头终于松开,面上的表情却阴晴不定,细细端详着对方冷冷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刻的季宁玉像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琉璃,流光溢彩却脆弱异常。从刚才起,她的脸色便分外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她性格向来张扬霸道,即便再不舒服也很少在人前显露,仍要摆足架子锋芒尽显。
江星衍从未见过这样的季宁玉,一时之间吃不准她是在故意作弄自己还是又在盘算什么主意气自己。
“年纪轻轻耳朵就聋了?”季宁玉嗤笑,却没有看江星衍,“我说要退婚。”
熟悉的语气让原本觉得异样的江星衍顷刻将心落回肚子里,思及季宁玉的话转瞬又嘲弄道:“说得到轻巧,你以为我不想退?”
只是江星衍与季宁玉的婚事定下后,就不可能再以两人的想法随意更改。
修仙世家南洲江氏一诺千金,为小儿定下的婚事必然深思熟虑而后为之,有自己的考量。再者,婚姻之事非是儿戏,若是随意解除必会授人以笑柄。
至于季宁玉这边,世人只觉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幸得江氏庇护。别说现在的季宁玉只是一介孤女,便是季家父母在世时,此等好事也万万轮不到她,不知让多少人望尘莫及。
不过,此事于她而言从始至终皆是半点做不得主。
江氏一族对她恩重如山,答应了是理所当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若是日后反悔那便是忘恩负义、不识抬举。
世人言语最是苛刻,比之杀人之利剑也毫不逊色。
自季家被灭后,季宁玉很快明白了这层道理,索性也不再挣扎。
江星衍倒是少年意气,铁着头闹了好多次,坚持要退婚。他不理解,江家明明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偿季宁玉,何必非要执着于自己的婚事。被三番四次的教训之后,似是渐渐明白了些事理,也不敢再随意提及此事。
要与自己讨厌的人被迫绑在一起,江星衍并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更加对季宁玉百般挑剔。
季宁玉见江星衍每每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高兴还来不及。江星衍要是难受,她只觉说不出的畅快,当然不会主动提及退婚。
其实,第一次重生的季宁玉也想过摆脱这门婚事。
毕竟重活一世,过去想不明白的事也能慢慢摸出些许头绪。
她早就明白,想要跟江星衍退婚,这件事须得要自己提起。如此一来才不会让江氏成为“背信弃义”的那方。世家与各派关系错综复杂,又好面子,决不是能够轻易撼动与挑战的。
可惜她提出后仍然被江氏家主驳回,对方还赠她许多丹药法宝,安抚自己,甚至亲自动手罚了江星衍。
季宁玉只看透这门婚事的第一层,却没有发现更深层的利益交换。
不过那时季宁玉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活下来,在生死面前婚事不婚事的根本没那么重要,退婚的事便被她暂且搁置。
等到季宁玉终于想明白时,方才意识到,从最开始,事情的主动权就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我知道季家剑诀藏在哪里。”
阳光从树梢倾泻,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落在季宁玉的脸上,露出斑驳的痕迹。晦明晦暗的光线间,衬得她表情越发模糊,整个人就像藏在阴影中,不见天光。
江星衍嘴角嘲弄的笑意骤然消退,接着长眉微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季宁玉:“季宁玉,你在说什么?”
“退婚是我提出来的。你告诉他们,这个秘密我只告诉江家,季家剑诀所在之地,他们会同意的。”季宁玉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带来多么大的轰动,自顾自地说道。
江星衍登时脸色涨得通红,又是恼怒又是不忿:“季宁玉,你简、简直……你把我江家当成什么?你以为我江家是为什么救你?!少用你那肮脏的小心思来揣摩别人。”
江氏前任家主昔年曾与季家老祖交游切磋,听闻季家惨遭祸事又怜惜季宁玉孤身一人,方才有后面之事。怎么到了季宁玉嘴里,就成了江家觊觎消失已久的季家剑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