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英走到住处门口,此时太阳刚刚下山,晏阳这个时节白天特别炎热,夜里却十分寒冷。
战英此刻有点冷,她穿的囚服在这样的气温下显得单薄。她抱了抱肩,往远处看了看,只能隐约看到城中的灯火和远处黛色的山。
阿爹,这就是您守护过的地方吗?为什么这片土地上的人心如此凉薄,人们已经这么快就不记得您是怎样为这个国家殚精竭虑了吗?如果知道是这样,您可会后悔?
推门进屋,锦绣却不在屋内,李氏还在吃饭的棚子那边做事。外面最后一丝亮光也快要消失了,战英看到桌上有一盏豆油灯,她便把灯点起来。
越来越冷了,她把被子围在身上,小心地拿出羊皮包着的战家兵书。只见那扉页上写着战兵神策。
正欲打开来看,李氏回到了屋内。她看到战英,目光略有些闪烁,战英知道李氏是因为今天见她得罪了主管亲随,怕太亲近受连累。战英知她必是在这工事大营中活得不易,所以并不在意,对着灯下翻开了书。
这兵书分为兵法,阵法,观天时,查地势,战车兵器,演武操练六个部分,最后是一些战役的实录。书页都是皮制,用牢固的绳钉制,看书页的年代不一,笔迹也不同,应该是传人不断誊抄和补充所致。
她刚认真看了一会,便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不由入了神,这兵书为她打开了一个世界,一个她之前接触过,却没有深入了解过的世界。温度越来越低,她不由把围在身上的被子拢了拢。
李氏甫一进屋就已经换上了棉袄,战英在看书的时候她已经偷眼看了战英好几次,见她拢紧被子,终于忍不住了,迟疑地说道“新来的可以去营地库房领一件棉袄的…”
战英闻声抬头看她,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听说你是战相的女儿…我年轻的时候村里人都说战家军在这保卫了我们一方安宁,从来也不欺负我们百姓,送去的粮食他们也不要,都说战家军的是好人。”战英听到这,心里不由有些暖,竟还是有人记得父亲的。
一路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库房所在的地方,进库房门,只有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在值夜。听战英说是来领取新人用具,就摆摆手,告诉战英必须先找主管给她代表身份的腰牌,然后去主簿处领一张条子,最后凭条子来取新人的包袱。
战英照着库房的话去了主管的住处,主管在这里是单独的一个院落,既是住处又是办公,因平时晏阳新城墙这的所有工事都是由主管管辖,也算公务繁重,所以许多营中的琐事都由他的几个随从来助理。
战英到的时候,再次见到了晚饭时分见到的那个瘦小的男人,他身边还围着几个男人,一起闲来无事在掷骰子。他看到战英似笑非笑
“小爷我就没眼界,当个随从怎么了?县官不如现管,你战大小姐在这的日子长着呢,以后在这工营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还不是捏在我的手里?”
其他几个男人并不说话都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战英从小本就倔强,遇到小人更是不肯服软
“这工营物资也属战备物资,在本国克扣战备物资乃重罪!”
“嘿,小爷在这营地里也算手眼通天的人物,你试试去告呀”
战英轻蔑一笑
“你自认在这营地可以一手遮天,但你也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况且就算我战家倾覆,但圣上并没有诛我战家九族。我外祖家还在,我父亲那么多门生部下尚存,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你又怎知这些人当中不会有念及情谊之人?”
那人听完气焰稍有退却,复又鼓起气“你嚣张什么,难道有人权势高过…”还没说完旁边另外个男人狠狠拽了下他的袖,他才恍然过来没有再说,战英心中疑窦顿起,那拽人的男人立马道
“把腰牌给她罢!跟了程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
那精瘦男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了腰牌丢给她,战英取了腰牌自顾离去了。
待到库房取完用品归来,锦绣依旧不在屋内,李氏已经睡去。战英今日赶路到晏阳体力有些不支,又不知明日会是什么境况,略想了想便收好兵书也倒头睡去。
夜里战英依旧梦魇,一身冷汗猛地坐起,定了定神后又沉沉躺下,不一会儿听到锦绣回屋上榻的动静。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在敲上工的铜锣,李氏早已不在屋内,战英梳了只用一根带一绑,打了水洗漱完便出了屋,而锦绣依旧在精心梳她的。
战英跟着同一排房屋的人去了昨天去过的棚子领了当日的干粮,这时候看到了她的使役长程三。
程三酒已醒,但那酒糟鼻子依旧通红,腰间别着粗大的鞭子,他正凶狠地呵着一群男人
“给老子快去采石场,别想着磨磨蹭蹭地折时候!”
被呵斥的人赶忙加快了度集中。他看到战英
“你,新来的,以后都跟着他们,到点了就去采石场采石!如果偷懒小心我这根鞭子!”战英便跟着程三一行人去了城外的采石场。
采石场位于晏阳城外的八分山脚下,放眼望去偌大一个采石场竟只有她一个女子。
那些男子多数光着膀子,汗流浃背。2o个人围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吊架,吊架上有一根粗大的木桩。他们吆喝着口号,把木桩撞向插着一根已经插入石缝的铁楔子,如此数次便能撬下一块巨大的山石。其余人,有的被指派用锤子凿山壁,直到出现缝了塞入木楔子,继续凿,直到缝足够大后塞入刚才木桩撞的铁楔子。有的人就负责把撬下的巨大山石分成数块,其余的人就是负责把山石不规则的边角凿去,直到成为砌墙用的方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