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没说话,用力揽紧浩子,兄弟就是兄弟,答应,“不会了,以后再难,绝对不起歪念头。
浩子没回应,眼睛透过车窗,望着灯火辉煌的长街,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春儿以为兄弟还在气他,宽慰,“放心,我以后指定好好做人,再起邪念罚我鸡 巴被老鼠咬。”
张浩没理春儿的鬼扯,还是望着长街,神色目光尽是茫然。
春儿才发觉不对劲儿,“你咋了?”
“可是,曼丽,”浩子声音很轻,“我亲手抓了曼丽,”他转头看春儿,好像有笑了一下似的,很飘忽,“想不到,是我把她送进去的。”
春儿瞪大眼睛,不相信,“怎么钟曼丽会参与进来?”
“她一直牵涉其中,上次,我遇到她,就是她故意设的局……”案子破了,张浩自可把一切对春儿和盘托出,春儿瞠目结舌。最后张浩结论,“说起来,都是早恋,我和曼丽是这样,嫣儿对你是落花有意,你小子流水无情,末了,只有咱哥和计然修成正果,可计然的身体又……”手掌搓搓脸,张浩深深叹气,“人生际遇,无话可说。”
春儿也无话可说,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浩子,想想,“走,找个地儿,咱们喝两盅吧。”
“警队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下次。”张浩拍拍春儿肩,“你上去陪计真吧。”
春儿应,“也好,那,案子结后,你大概几时动身去云南?”
“还会有些事情要处理,没那么快。”张浩勉强振作精神,“放心,送行酒,你免不了的。”
春儿浅浅笑,“我是说,你去云南的话,我会替你去看看钟曼丽。”到底,他们还是没办法把曾经的钟曼丽同学,那位长得象邱淑贞的学姐,当成是走私贩王丽云。
张浩眼里泪花转几转,伸胳膊和春儿拥抱一下,“谢谢。”
春儿再回办公室,计真不在,开手机找女王,进来条女王给他的短信,“春儿,太晚了,我回去陪姐姐,你自己照顾自己,别瞎琢磨那些没用的。如果确实要卖地,你还记得上次在医院围堵我那几天,你认识的广东客商吗?”计真一言惊醒梦中人,春儿翻他的名片盒,希望他没丢掉那个总在计大夫面前为他鸣不平,一见他就张口要地的瘦小广东客。哦噢噢噢,万岁,还在还在。
不日,春儿去见建军爸爸,他眉目间竟沉淀下少有的安稳沉静,看上去倒和系青更象了。不过,还是小时候的脾气,不管人乐意听不,坐那儿就开始嘚嘚,什么家里人的话得听,爸说的对,妈说的对,哥哥说的也对……是,春儿有觉悟,他不该胡乱选择一个不适合企业现状的投资机会,不该不给自己留余地,试图不按牌理出牌,搞歪门邪道,现在,他相信,家人给他的忠告,都是金玉良言,可以一生受用。
建军爸爸只管听,不发一言。
春儿就继续报告,“我会接洽银行,申请贷款。”
建军爸爸点点头。
春儿又道,“我们接下来,会把很多地卖掉,会裁员,要计划新的投资项目,可能做生意的方向,会转型……”
怀建军站起来,招招手,示意春儿到他身边,他把春儿按在还带着他体温的大皮椅里,终于开口,“春儿,这个位置,现在是你的,你说了算,无须问爸的意见。”他语重心长,“爸说过,我们老一套,已经不那么好用了,你大可自信一点,这个时代,属于你,未来,也属于你。”
春儿有几分哭咧咧,“爸,我不想你退休。”
怀建军洒洒脱脱略耸肩,竟十足十春儿年少时的无赖口吻,“我该去享受生活了,做奸商的老爸,还要受苦受累吗?那也太做作了。”
春儿翻个白眼,这简直是……冲口而出,“做人家长不带这么小心眼儿的。”
怀建军拎起他的公文包,“低调儿吧,早晚,你也要做人爹的嘛。”冲春儿道,“再见,儿子,收拾收拾搬这儿办公吧。”
春儿紧跟怀建军,“我送你下去,爸。”
怀建军没同意,“你去送送你妈。”
啊,今天,也是常蓝妈妈离开公司的日子,春儿答应,“嗯,好的,不过,让我陪你到电梯……”陪建军爸爸走一段,春儿才发现,老头今儿个没穿西装,短袖莨绸唐装,脚下踩着双圆口布鞋,看上去,真的有些像老头了,以前,他从来不相信,建军爸爸也会老……
紧跟着去送常蓝妈妈,春儿不厌其烦,把跟爸报备过的,再跟妈报备一遍。常蓝也是,光听,不说话,春儿不依,“妈,你可是我亲妈,得帮帮我,给我点意见啊。”
谁知常蓝语气竟与建军爸爸同出一辙,“这个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春儿,妈没意见。”钻进汽车里,常蓝叮嘱春儿,“有空回家来吃饭,别总吃外面的,妈给你炖好汤。”
春儿展出招牌笑容,“指定的,我就爱喝妈炖的汤。”瞅着那一车绝尘,春儿眼泪险些掉下来,回家喝妈妈煮的汤,这确实也象年长的娘亲会说的话,不过,常董事长从前更多是说,“我想给我儿子亲手炖点好汤都没空。”
慢悠悠,晃回公司,路过大堂,上专属电梯,一路上所遇员工,对新上任的董事局主席恭敬致意,从今后,春儿再也没可能,与他们没大没小,咋咋呼呼,二哥长二哥短了。秘书提醒,他马上要开董事会,他第一次主持的董事会,这次会议,他将会见到进入董事局的新董事,那位暗中收购他们家股票的王先生。推开会议室气派的大门,其他董事已经在座等候,春儿冲其中一位张开他热情双臂,“王叔吧?还记得我不?我是春儿,哎哟,我小时候见过您哪……”春儿知道他不会认错人,案头档案夹里,王某人的相片,就是这张脸。哦,这就是他未来人生的一部分,必须对着他很讨厌的人,笑出百分之百的真情洋溢,“今晚一起吃饭,”春儿大方明快,“我已经让人订了场子,每人必到,咱们不醉无归……”醇酒,美人,赌局,都已备好,请君入瓮,春儿这一着,从未落空过。站定,握手,微笑,对着相机闪光灯亮起的方向,春儿的卷发打理到神采飞扬,笑容闪亮,镜头里的他,年轻,美好,头角峥嵘,爸妈说的对,未来,是他的时代,他没道理会败给这姓王的老人。
再次走回办公室,是怀建军爸爸留给他的那间大办公室,助理送上人事部门草拟的裁员名单,还有一封辞职信。春儿先打开裁员名单,淡然表情下,铺满的是遗憾和心痛。有些名字,太熟悉了,他还记得那年他被诬陷杀人,警察来公司强行带他回警局协助调查。他因挂着小珍珠,几乎拒捕,他们家的员工为了保他这混账二少,不惜与警察动手,袭警诶。如今,许多维护过他的员工的名字,列在这名单里。他们有些人,在公司久了,摆老资格,不配合不听话。有些,是年纪大了,工作方式,已跟不上形势……满怀无奈,春儿在文件上,签下他的名字。辞职信的署名,是陈嫣,其实,他想她留下,这间公司,如果连她都走了,真的,就只剩下他了,可是,该走的,没人留得住。
从没有一个夏天,是这样冷的。春儿陷在椅子里,背对办公桌,望着白窗纱后,夏日的阳光。那阳光静悄悄空落落,连同街上车马喧嚣,都是静悄悄空落落的,他无可救药地想起年少那会儿,每当这个时间,暑假快结束,韩老师就要总结大家的周记。有一年,他的周记,是哥哥,浩子,计然,大家帮忙抄的《名著摘要》。哦,话说他一直不太会写那种东西,浪费光阴嘛,他的时间,要拿来游泳,爬树,偷老乡地里的果子,还有养蚯蚓,被人在水里扒走裤衩。乃至后来小有进步,他的周记里,记录的也是匪夷所思的梦想,为着吃鸡翅,要开个农场,养长着六只翅膀的鸡……春儿忽笑,养长六只翅膀的鸡,现在来说,不会很难吧?可是时至今日,即便是去养鸡,他也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做金融,一场金融风暴,多少商人失去所有。投资农业渔业,一段天灾,所有辛苦便会付之东流。春儿对着窗纱外冷静的阳光,闭上眼睛,再笑,亲爱的老爸,这就是我即将面对的未来的一部分,我的时代的一部分。失去你们的庇佑,我的未来,险阻重重。可是,谁能会被谁一辈子庇佑?终于轮到我站在这里,张开羽翼,爸,妈,所谓未来,就是我成了你们。
手机轻震,有短信,是计真提醒,“亲爱的,上视频。”
春儿的椅子,百无聊赖,移到电脑前,视频里……护士?计真穿着护士装,执着只针筒,仪态万千,窈窕曼妙,呃,之所以曼妙是因为……这护士服好贴身耶,曲线毕露嘛。计真嗲兮兮,“男宠,最近为了女王,有没有卖力工作?”
春儿忍俊不禁,“有,女王,臣下很卖力。”
“那女王现在给你奖励好不好?”计真一条软绵绵玉腿挂到椅背上,姿态极其诱惑,春儿心跳忍不住加速,狠狠要求,“晚上,我要你穿这一身陪我。”哎,话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