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黛的身子一顿,久久没有回头。
“黛儿……”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浓厚的眷恋之意,也伴着了那明显着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木黛自是也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未等杜云石的身形走到木黛的面前,背对着杜云石的木黛已然开口出了声:“杜相爷,这便是你管理的相府?”
杜云石一身深蓝色的衣袍,不知是衣袍过大还是身子过于消瘦,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格外不合身,也是因为听到了木黛的话语,杜云石的脚步勐地一下停了下来:“黛儿……你……”
木黛嘴角勐地扬起一道冷冷的笑意,手勐地一下子拍在了那石桌上,霎时,桌上的落叶纷纷飘起,落在了地上,一个转身,木黛的眸子已然对上了杜云石的眼:“这相府,这微苑,杜相爷就是这般对待的吗?!”
少有的,凌厉的话语出口,木黛的眉心里也是盛满了怒意,从到了相府开始,自己的心头便莫名积郁一阵的怒意。
那句话伴随着自己的转身而落下,视线在看到杜云石时,木黛的心头也是重重地被拉扯了一下。
面前的人,竟是杜云石?!
原先挺直的身板佝偻了不少,背微微驮着,花白头发上,别着一支官簪,深蓝色的衣服格外不合身的穿在他身上,冬日里的寒风吹过,似是吹得他脚步都有些不稳,那本蓄着的黑色胡子也是剃光,满面的纹路,眼角的皱纹更是格外明显。
此刻的杜云石,像是一个老者,只是那眸子里,那目光里,满满的都是看向木黛的不知所措。
“黛儿……我没有……没有……”张口抖动着唇,杜云石才说出了几个字。
木黛的瞳孔勐地一瞬缩紧,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人,竟是杜云石?!
目光触及杜云石苍老不已的眼,木黛的心头好似被狠狠撕扯了一瞬,勐地瞥开眼不去看向他。
被木黛厉声质问了一句,杜云石的心头有着慌乱,更多的却是激动和喜悦:“我这叫……叫人来打扫……黛儿你莫要生气……”
末了,声音愈发小了下去,只是那最后一句话,木黛却是听得格外清楚。
“什么都依你……黛儿你莫要再离开了……”
杜云石此刻早已是不知要说些什么,自己的身子越发差了,纵使喝了各种补药,却是依旧越来越不好,每日里除却上朝外,便是整日整夜地待在相府的书房内,好半天都不得出门。
今日林若来报时,杜云石那拿着狼毫的手竟是抖动了半晌都停不下来。再没有顾上自己的身子不能剧烈运动,而是勉力一路小跑着来了这微苑。
黛儿……黛儿!
步伐有些不稳地回过身,向着林若的方向吩咐道:“去……去找人来收拾微苑……”
“不用了,我的丫头已是在收拾了。”不等林若领命,木黛开口,打断了杜云石的话。
也是同时刻,蓝鸢和翠玉都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中都各自拿了需要收拾的东西。
见到了院中的人时,两个女子皆是愣住了,看着杜云石有片刻的时间,还是蓝鸢率先反应了过来,向着杜云石重重行了一礼:“见过相爷。”
翠玉虽心思没有姐姐细,却也是知晓该学着姐姐的动作。
杜云石看了两眼蓝鸢翠玉,笑意讪讪的模样,两只手极为无措地相互搓了搓,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对……黛儿回来了……该好好准备些吃的才是……林若啊……你……你快去准备晚食物……”
闻言,林若的面上也是涌现出了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便踉跄着步子往外头走了出去。
木黛的目光里带着闪烁,林若本该是比杜云石大一轮的年龄,可此刻,两人站在一起,竟好似都如古稀模样一般。
杜云石站在原地,头微微低垂着,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久久不敢多有动作,双手反反复复搓着,就那般站在了木黛面前五步远的地方。
蓝鸢暗暗抬眸,瞧了瞧面前的两人,思绪转过,声音轻轻响起:“夫人,主屋内已是收拾妥当了。”冬日里,本就寒冷,怎的能让夫人这般站在寒天里。
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杜云石,木黛率先迈步,向着屋内走去:“进来吧。”
杜云石始终站在原处,好似没有听到木黛的话一般,依旧低垂着头,气息格外不稳。
翠玉向来都是胆小心善的人,见夫人已是进去,姐姐也是跟了进去,这相爷却是站着未动,终是小步上去,声音细细道:“相爷,夫人请您入屋。”
闻言,杜云石才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抬起头,看向屋子的方向,对着翠玉感激地笑了一笑,才慢慢地向着屋内走去。
自己的身子,竟是变得这般差了,先前竟是丝毫没有听到黛儿的声音。
心头这般想着,杜云石的步子也是慢下了不少,直至走到屋内,见木黛已是在椅上坐下,才勾起一丝凄凉的笑意,坐到了木黛的对面,依旧轻声唤了一句:“黛儿。”
面前的女子,是他,爱了大半辈子的,还要接着爱下去的人。
全程,木黛都没有再看向杜云石的眸子,声音清冷:“我回来住些日子,便会回别院。”
一句话出口,屋内,却是一片平静。
没有听到了杜云石的话音,木黛的眸子勐地看向他,声音拔高而出:“杜相爷?!”
杜云石的耳力变得格外差,此刻又是没有看向木黛,如此近的距离,却是只听到了木黛唤自己的那一声,瞬时抬起眼,看向木黛:“黛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