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有些语塞,谁读书的时候,会想到这些?只是急于理解字面意思,最好能够倒背如流,以备考场的时候,都不知道所出的题目是来自哪一书,哪一卷?
贾政也在深思,他没想到贾瓒读书能够读得如此深,对他也颇有启迪。
“这……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程子早有说明!”有人不耐烦了,觉得贾瓒就是在钻牛角尖,略显气急败坏。
贾瓒笑道,“若单单将书背会,便成了两脚书柜了,我读书讲究读通,若不能读通,我宁愿不读。”
贾瓒站起身来,向贾政赔礼道,“请老爷原谅侄儿愚钝,也为难诸位相公了。”
贾政早看出自己这些清客相公们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对贾瓒越发看重,道,“你这般读书,才是正途,所谓贪多嚼不烂,能够读细,把书读通,方才叫读书。你适才所说疑惑,究竟在何处?”
贾政是连问题都没有听懂。
贾瓒道,“侄儿疑惑之处,难道人有两颗心不成?若有两颗心,人心为人欲,道心即天理,可为何又有‘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之’一说?既是二心,天理与人欲本不两立,若天理为主,人欲听命之,岂非天下尽皆圣贤,而无小人了?”
“岂有此理,夫子所言,安能有错?”一人怒道。
贾瓒挑眉朝那人看去,打算记住此人面貌,打听得是谁,另一人从旁安抚道,“詹兄息怒,小儿辈读书有不求甚解,才会问出此等荒谬不堪的问题来,詹兄不必动气。”
贾瓒猜着此人当是詹光,詹光者,沾光也!
“原来是詹相公,不知这位相公如何称呼?”贾瓒直身问道。
此人倨傲地一拱手,“在下单聘仁!适才世兄所言,在府中说说倒也罢了,若是在外头去问,恐惹人耻笑,还请谨记慎言。”
贾瓒知这些人都不过是会识几个字,哄骗贾政而已,也不与之辩解。
“受教了!我读书好深思,圣人之言,当深思而熟虑,若博学,不审问,不慎思,不明辨,又如何笃行?最终也不过博一个虚名罢了。”
贾政眼中难掩喜色,他贾家这一辈又出了个读书种子。
而几位“博学德行”之辈顿时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贾瓒也不与此等人一般见识,转而对贾政道,“老爷,老师前日离开之时,我去送老师,老师交代过,若学问上有不得其解之处,要多去请教,侄儿想着,当日拜师时,还未全礼节,这于圣人之训不合,打算明日前往县衙,先行过拜师礼,再请教学问,以求精进。”
若贾政不予理会,贾瓒这番话就当是他明日要出门,提前做个申请。
贾政已是下了决心要好生培养此子,若贾瓒能够进学,将来岂不是在这玉字一辈中,也有个带头的人了?
贾瓒如今住在荣国府,若将来能够一鸣惊人,也是荣国府的光彩。
贾政便让人喊来贾琏,命他安排贾瓒拜师的束脩,再遣人先去递帖子,明日他要亲自带贾瓒前往县衙。
贾瓒心头一喜,嘴上道,“老爷案牍劳顿,好容易休沐一日,如何能够为了侄儿这点事亲自跑一趟?”
贾政道,“拜师可是大事,沈县令又是题名乙榜的人,安能怠慢了去?”
贾瓒自是拜谢不已。
贾瓒回到瞻和院,贾环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贾瓒进屋,他就跳了起来,“贾瓒,你怎么才回来,你去我父亲那里说了什么?”
贾瓒见他一身锦衣华服,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衣冠不正,还有些邋遢,道,“你去做了什么?身上头上怎地还有灰?”
“我从琏二嫂子那边过来,贾瓒,我跟你说,我看到金荣的姑妈进了琏二嫂子的院子里,在里头说了半天话,我就躲在后边听了半天,尽说你坏话呢。”
贾瓒见他卖关子,让贾武去梦坡斋拿些茶点过来招呼贾环,贾环这才肯说,“琏二嫂子笑话你呢,说老太太让给你屋里添两个丫鬟,府里的人听说了,都去给她送礼,你猜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