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贾瓒才起床,正享受着五儿服侍他洗漱,贾环便来了,将五儿打发走了,偷偷道,“贾瓒,我听我母亲说,你拜了兰儿的外公为师?”
“是啊,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嘿,不怕告诉你,昨日夜里,太太就找老爷说了,说是你去李家读书不方便,又怕扰着亲戚,让老爷寻个好先生,你和宝玉一块儿让先生教呢。“
事实是,赵姨娘听说贾瓒拜了李守中为师,自己也动了心思,在贾政跟前吹枕头风,贾政才把这些话告诉赵姨娘,赵姨娘转身就跟贾环说了。
贾环还挺幸灾乐祸的,要么都学不成,凭啥贾瓒能够跟李守中学,他们只能跟贾代儒学?
贾代儒又不是状元。
“那挺好的!”贾瓒笑道,“能够和你们一块儿上学,将来和你们一块儿下场,有什么不好?”
贾环问道,“那你今天去学里吗?”
“我伤还没好,不去了!”
“你不去,说不定过不了几天,金荣就又回来了。”贾环道。
贾瓒不解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金荣的腿不是断了吗,怎么还能又回来读书?”
“璜大哥在瑞大哥跟前抱怨了不少话呢,说是金荣多可怜,瞧那架势,想必是要设法回来上学呢?”
“他那腿得养好几个月呢,少不得要养一年,要来学里,早着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贾环笑道,“那金荣在咱们学里读书,茶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他家穷成那样,只要琏二嫂子答应一句,他来了学里,白吃白喝,有何不好?”
“腿不要了?”贾瓒心说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不过金荣一条腿断了,而他表面上还好好的,怎么看都是金荣家吃了大亏,如何不想讨回公道?
贾瓒不欲与贾环多说,敷衍道,“你打听清楚了再来和我说。”
贾瑞一大早就来了,王熙凤趁着吃早饭的时间见了他,他一进来,看到王熙凤的模样,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身上也木了,“请嫂子安!”
王熙凤是个聪明人,一见这光景,如何不猜透个八九分呢,假意含笑问道,“你说你有事儿要见我,见了我,这会子又不说话了,这是何道理?”
贾瑞再也想不到还有今日这般奇遇,道,“我一直想来给嫂子请安,赔礼道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
熙凤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道歉不道歉的话。我也不知你赔的是哪一桩的礼儿?”
说着,王熙凤觑眼朝贾瑞笑。
贾瑞已是魂儿都飞了,神情光景颇不堪难看,“除了贾瓒还能有谁?嫂子的坏话我是一句没说,就不知道贾瓒有没有跟嫂子说些什么?
嫂子不往心里去是嫂子体贴,我若是不来就是我的不是,再说了,我怎地能不来,我该早些来才是!”
王熙凤道,“原是为这事儿啊,若只为了这点子事,我就该撵你了。”
她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治贾瓒呢,好刀倒是送上门来了。
“嫂子再不是这样狠心的人呢!”贾瑞见王熙凤这神态,益发酥倒,因平儿挑帘子进来,他方端正坐了,说起金荣的事来,“说来原也有一桩事,我是听了风声儿赶紧来给嫂子通风报信,好叫嫂子知道。
金荣一条腿也没了,瞧着也怪心疼的。如今外头都说咱们仗势欺人,金荣的妈说要不是看在亲戚们的份上,是要将金荣抬来扔在咱们门口……”
“她敢!”王熙凤柳眉倒竖,却又计上心头,挑眉对贾瑞道,“她难道不知道,这都是县太爷判过了的?当初,他为何肯认呢?”
贾瑞道,“正是这个话呢,如今外头都说瓒兄弟是拜了县太爷为老师的,当老师的哪有不向着学生的道理?还说,瓒兄弟就算被砸了,如今不也好好儿的,金荣却平白没了一条腿,如何公平?
这才有了仗势欺人的话,说是连亲戚都欺负。
嫂子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金荣一条腿也没了,不看别的,单看我的面子上,倒也不妨可怜他一把,好歹把这事儿平息了去。”
“你既说了看你的面子,我又如何好不给你面子呢?”
贾瑞听这话,越发撞在心坎儿上了,他觑着眼看凤姐带的荷包,然后又问戴着什么戒指,王熙凤也暂时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倒也愿对他虚与委蛇,见贾瑞越发不堪起来,收回手,低声道,“放尊重着,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