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凿开船底的水手,也和大船一起铸就了牢不可破的堤岸。
他们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只余空酒壶还在河面上下起伏。
但他们在风雨中饮酒的豪迈一幕,却永远的刻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季博常对着河面上漂浮最后消失不见的酒壶深深一礼。
“你们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沉船堵堤,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是唯一能救更多人的办法。
但这样的办法,却让他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就在季博常深深施礼的同时,堤岸上响起了震天般的欢呼。
“天佑大雍,陛下万岁!”
根本不用季博常下令,那些站在高处之人疯了一样的跑向被堵住的大堤处。
然后抬起木料砸桩,将石料放下夯实。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的目标都是相同的,修堤,用最快的时间修筑这段用数十大船,上百水手船夫用命堵住的溃堤。
之前泾渭分明的城防军,百姓,富商家丁亦或者是楼子里的姑娘,此刻却是默契无比的共同抢筑堤岸。
那些豪迈赴死的水手感动的不止百姓,而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人。
他们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而他们这一刻也是明白了那位年轻的季大人,为何放任这处明知必溃堤岸不管。
因为他早有准备,早就制定好了最佳的处置方案。
如果放弃上面一段不管,全力抢修地势最低处的话,很有可能秋水境内大堤会全面崩溃。
因为洪峰提前到了。
正是因为全力抢筑前面那一段大堤,才能把洪峰引到地势最低处,而溃堤也是那位季大人算计好的。
泄洪。
将运河之内的水泄掉一部分,可以减弱河道突然上涨的水流冲击力,保证大堤不在瞬间承受大多压力的同时,也为后面大船堵住溃口打出了提前量。
最重要的是,泄掉的那一部分水最多只能淹没十里之内,本就什么都没有的荒地。
“他什么都算到了,好可怕的心智。”
李三山下意识的开口说完,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赵明举。
“不止,你没发现大人派你去装船的时候,那叫太霆的夔牛卫将军也不在秋水了吗?”
这话让李三山猛然一惊。
“你是说,如果我没按照季大人的话去做,没有在大船上装满沙石开赴而来,那我。。。。。”
赵明举眼带戏谑的看了李三山一眼。
“所以你还活着。”
看着转身离去赵明举的背影,李三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万幸。
他对自己说道。
那日季博常将纸张给他之后,他确实犹豫了,因为季博常给的纸张上写的办法,正是沉船堵堤之策。
数十艘大船的价值李三山比谁都清楚,若是按照季博常的办法去做,不但数十艘大船会毁于一旦,就连那些负责砸开船底的水手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觉得这不可能,没人会明知必死还会开船前来,哪怕季博常给出的酬劳高到离谱。
但他惊住了,他只是按照季博常纸张上的说辞贴出了告示,竟在一个时辰之内来了数百水手报名。
而季博常给的说辞只有两句话。
取义成仁今日事,大雍男儿皆为侠。
这是诗句,但更是大白话,白到哪怕不曾认字的水手乞儿都能明白这两句话的含义。
他们来了,心甘情愿前来的,就为那句大雍男儿皆为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