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婆婆寄过来,让莫姨她们去给我熬制好的浓浓汤药,我想,段柏之所以这么快地将我从医院里接出来,不是我病已痊愈,而是他不想他的父母再住在那个阴暗潮湿的禅院里求神拜佛替我祈福了。
我的病也惊动了我父亲,他或许也曾来过医院想看我一眼,但被段柏无多感情的话语中伤,他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夏绮娜是代表我父亲来看我的,她什么都没买,空手而来,她知道我不差这些,她也不屑于遵从那些礼俗,所以两手空空。
我不待见她,我让莫姨把她给我撵出去,她对着听命前来送她离开的莫姨说:“不用了,我自己有脚会走,不需要你来送。”然后她转过脸对我说:“林若冰,给我好好记得你今时今日这幅蛮横的嘴脸,等哪天,你求我来了,我可是会将这待遇,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
我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茶壶就朝她丢了过去,我说:“你滚,夏绮娜,我告诉你,永远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夏绮娜微微一笑,她提醒说:“很快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的。”
夏绮娜走了,莫姨吩咐佣人前来收拾我刚刚打碎的那个陶瓷所制茶壶的碎片,她看着将整个身子深深陷在沙发里的我,大概不清楚,为什么我自打从医院出来之后,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喜怒无常。
莫姨不知道,这才是我心底那最阴暗、最真实的那一面,它本来在心底那个潮湿而又温暖的地方滋养着,如今它被段柏掘了出来,就将从前那个还算善良的我扼杀得连渣都不剩了,只存有这个身躯,只留有这个名字,还是同原来一模一样没有更变。
我蜷缩在沙发一角,像个刺猬一样,周身长着荆刺抵御着来自外界的侵害,却又渴望着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知道我自己冷,冷的不是身体,是心。
也许早在我母亲帮我取名为林若冰的时候,她就已经看透了命运要这样残忍地将我的一生弄得支离破碎,像风中漂浮的柳絮那样无助可怜。她的过早离世,不只是对这个世界的毫无眷恋,也是对我未来坎坷命运的视而不见。
我恨,我恨所有人,所有跟我的命运有所牵连着的人。
第一个是我的母亲,她是自私的,无比自私的,让年龄尚小的我,独自承担下这一切。
第二个是我的父亲,他是懦弱的,在爱情与亲情面前,他不懂得如何做出最佳的抉择,在利益与血缘之间,他选择放弃我,就像当年在事业与家庭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一样。
第三个是我的苏铁,他既然不爱我,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我,让我患得患失,像个傻瓜一样活了那么久。
第四个是我的乐熙,她不能这么的不长眼,选择同我这样一个品行卑劣的人做朋友,最后还要落得被我暗中埋怨的下场。
最后一个,是段柏……
你们看呀!我列了这么长篇幅的怨恨名单,排在最后的,竟是段柏,他难道是行径最轻、最无辜的那个吗?不,他才是导致我这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我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评价他,因为这世界上最恶毒、最具贬义的词语都无法将他过分行为准确无误地描述出来。
苏铁抱着月月来看我的时候,段柏也在场,我清楚,如果我们两个的会面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着的话,他指不定会说出多难堪的话来羞辱我。
苏铁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对着他的弟媳表示深切慰问的。
苏铁说:“若冰,你终于出院了,看到你好我也就好了。”
我望着苏铁,含情脉脉,全然无视来自一旁的段柏的目光提醒。
到底有多好,你可不可以用你的实际行动告诉我,而不只是用言语说说?
我很想问问他的话,有多少是出自他的真心而非假意。
那一天,背着段柏,我吻了苏铁,尚存理智的苏铁、十分清醒的苏铁一把将我推开,他义正言辞地说:“若冰,看清你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行为是你不该做。”
我笑了:“问他,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是什么呀?”
苏铁提醒我,他说:“段柏的妻子,我的弟媳。”
我大笑出声来,我说:“苏铁,你知道吗?听到段家前来我家提亲的时候,我以为我将会是你的妻子的,我以为我会是的,结果没想到一切都仅仅只是我以为而已。”
我抓着苏铁的肩膀,拼命地摇他,我愤恨道:“你害得我好苦呀,你知道吗?既然新郎不是你,你就该跟我说清楚的呀!而不是含糊不清地害我误会了。”
苏铁任我摇晃,不作任何反抗,我知道,他在心底默认为,这是他欠我的,他该以此偿还。他拖欠了我的一生,一次不作反抗地接受来自我的扑打就可以还得清吗?如果他真的以为这样可以的话,那他想得就太美了。
苏铁不知道,代价不会这么小,至少我要他偿还的,不会这么少。
段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其实他立在那里,楼梯的转角处,冷眼地看着倚在二楼墙上的我,那冰冷的目光是要将我整个人看穿。
第四十七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乐熙一遍又一遍地发问,在我的房间里绕着地毯走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