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很欠骂没错。
嘴里说著自己配不上李淮安,心里却又极度不愿意让她去和亲,不敢奢想娶她,又不要别的男人拥有她,矛盾得连他都嫌恶起自己。
“和亲,啧……”
真烦人的思绪,他无处发泄满肚子火气,在校场虎虎生风舞完好几百招的刀法,心情还是没能平息下来,脑子里浮现出李淮安的容颜,那样文静、那样沉著,瞅著他瞧时让他又爱又怕,像是足以溺毙他,却又轻易安抚他,她随著年岁增长而越发美丽,唯一不变的是那对水灵灵的黑眸,与他在御书房见到时如出一辙。
见她一面是他当年的心愿,如果再给他一次重选的机会,他同样还是会向先皇及七王爷要求见她。
她是唯一一个每回当他从战场上平安归来时,都能从她眼中看到欣喜的人。她不在乎他战胜或战败,从不以功绩来看待他,不像朝廷上那些家伙的嘴脸,要是他战败,每个只会数落他不尽力,谁在乎过他手臂上的伤伤得多重,又有谁在乎过他与小兵们的死活?
只有她,总是漾著好喜悦的笑容,喃喃说著:“感谢老天,你平安回来了。”
每每她这么说时,他就好想逃开,逃开沉沦在那般温柔嗓音及眸光里的冲动,逃开自己想飞奔到她面前,讨著要她多赏几句安慰的脆弱。
伏钢握了握拳,抛下大刀,渴望现在见她一面。
他此时有一句话在胸膛里翻腾,不吐不快,梗在喉头好痒好难受——
“你不要去和亲,我……我……曲、曲、曲……”
大半夜里被人一脚踹开门板惊醒的感觉绝对称不上好,尤其她衣衫不整又披头散发,而踹开她房门的男人一句话都无法说齐,“曲曲曲”了老半天,那对在蠕动的唇瓣彷佛正准备说出多伟大的字眼,却没有下文。
李淮安从薄帐里探出光裸的藕臂,摸索到几桌上的衣裳,取进薄帐里著衣完毕后才慢慢掀开床帐下床。
“你曲什么?”
“我、我曲你!”呀!终于说出来了!
“你曲我?”这是什么怪句子?
“不要去和亲,我曲你!”
“不要去和亲,你『娶』我?”她替他纠正发音。
他壮士断腕地点头。
“为什么?”
“当然是不要你去和亲!”
“为什么?”
“我说了,不要你去和亲!”她还没睡醒吗?他都吼得很大声了。
“为什么?”她第三次问。
“不、要、你、去、和、亲!”这回他逐字逐字加重道。
“为什么?”像在挑战伏钢的耐心,她第四次开口仍是同一句话。
“你——你干嘛一直问这句?就是因为不要你去和亲,所以我娶你,这几个字很难懂吗?你是不是还在作梦?快点醒过来!”伏钢只差没动手拍她的脸颊,将她拍醒。
“为什么?”仿佛在挑战伏钢脆弱的耐心,她问出第五次。
“你为什么要一直问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这个为什么你再问什么为什么我就——”
“我问为什么是因为你没有说出为什么。”
“你……你在找我麻烦是不是?我已经说几百遍了!”
“你只说了不要我去和亲。但是,为什么呢?”
厚!火大!
“这还需要问吗?你是没去过东邻国才在这边吠吠吠,你知不知道那边有多冷?白天热得让你想脱光全身的衣裳,晚上又冻得连呼吸都会结成冰块!你这副瘦身子到那里别想熬过半个月!还有东邻国那只死畜生,想不想算算他有多少个女人躺在床上等他临幸?你这种性子的女人嫁去那里和亲,只会被她们欺负到死!他们的食物也不好吃,硬得跟石块一样,你咬得动吗?连水喝起来都有股怪味——”
“伏钢,这些就是你所谓的『为什么』吗?”
“当然!不然哩?!”
她淡叹,“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她想听的话,并没有在他那一长串的吠叫中出现,他给她的理由还不够。
“补充什么?”
“补充东邻国有多恐怖有多黑暗,畜生有多少只,悍妇有多少个?食物有多难吃?水有多难喝?”她笑道。听得出来伏钢吠句里带有多少的担忧及关怀,但她真坏,在此时只想逼伏钢说出心意,想听他嘴里说出“我舍不得你嫁,我喜爱你,你别嫁”这类的奢侈话……
“没有了。我都说了这么多,你敢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