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景上陌离的所有过往了。
陌离说完,神色冷峻地望着战英:“我早知道遇到你会是景上的另一场劫难,当时就应该下手杀了你!”
战英心内尤在为景上遭受的苦心痛,泪水止不住地淌着,她知道陌离就是景上,陌离不过是景上用来保护自己的另一重性格,不应该把他当做是另外一个人。
她一个箭步上前,从背后紧紧环住陌离,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任眼泪恣意地流淌,陌离竟没有推开她,只是身子有些僵硬。
“不要说自己是怪物,你只是受到的伤痛太深,需要保护自己罢了。若说这是病,一世都好不了又何妨?我来保护你,我陪着你。你只要当那个善良的景上就好了。”战英带着哽咽,对着景上表白自己的心迹。
“曾几何时,青瑶也说过会陪着我,保护我。她甚至说过没有娘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结果呢?都是骗人的。”陌离冰冷而又嘲讽地说着。
“不!她说的时候一定是真心的,没有人会花六年的时间去编造一个谎言。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也许有苦衷,也许是外力让她回不来。但是爱是藏不住,也造不得假的。即便她最后离开了你,难道她给了你六年的母爱与陪伴就能抹杀了吗?”战英知道他心中最大的魔障就是青瑶的离去,若能把这魔障去除,往后便能活的幸福了。
“爱是不能造假的…”陌离喃喃着,想起青瑶温柔的笑,神情有些迷茫。恨了这么多年,都忘了她曾经带给他的那么多温暖。
战英见陌离的神情有松动,继续说道:“是的,她给予你的爱是不是真心,你一定感受的到…”
陌离想起了那近2ooo个日日夜夜中,青瑶教他读书识字的样子,对他微笑点头的样子,灯下为他缝补衣物的样子…他的心似有坚冰融化,慢慢地温暖了起来。
眼看着陌离沉浸在回忆中,全身的冰冷释去,神情慢慢变得温暖,直至最后变成她熟悉的景上。
景上的眼神温暖又明亮,灼灼望着战英:“你说的会陪伴我,保护我,可是真的?”
战英见她熟悉的景上又回来了,欢喜地几欲再度落泪,她含泪笑答:“自是当真,永不反悔。”
景上用力把她拉过,紧紧圈在自己怀里:“这么多年我都在怨她怪她,我还恨她不守诺言将我抛下,一次都没有想起过她对我的好。你说的对,六年时光是抹不去的。或许她真的有苦衷。都不重要了,她给过我最幸福的时光,我应该感激她。以后,我有你…”
战英静静地依偎着他:“让我脱离苦役,还派人保护我的,是你吧?你私下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今天才知道。以后我们坦诚相待,不要有欺瞒对方的事,可好?”
景上抚了抚她的,片刻后才缓缓答了一声:“好。”
听了这大半夜,战英有些困,轻声呢喃着:“等我查出害我全家灭门的幕后黑手,还我战家清白,我便跟你浪迹天涯,你行医治病,我为你浣衣做羹汤……”说完竟迷糊睡去。
景上把她抱回屋内塌上,看着她的睡颜轻声说道:“为了让你早点陪我浪迹天涯,这事我得抓紧查了…”
第二天战英醒来时,景上早已离去,她想着自己睡前说的话,眼里精光闪现。她现在倒是希望那些杀手再次出现,好让她尽早能触摸到那只无形之手。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慧帝三十一年,三月二十。
汴国的边境骚扰已经有月余,被骚扰的村庄自组织起民兵反击,杀汴国兵士三十六人,汴国边城大将木铎点兵三万包围了云州辖下的十数个村庄,靖国的虎威将军刘国栋领兵五万驻扎云州,大战一触即。
今日是战家一百三十二口人的忌日,一年前的今日便是这一百三十二口人含冤莫白而死的日子。
战英一早便告假,着素服带着香烛纸钱并一小坛酒往青龙山卧龙坡而去。到了卧龙坡,战英在南边崖边的一处平地燃起香烛,烧光带来的纸钱,最后往地下倒了一圈带来的酒。
做完这一切,战英站在崖边遥望远处,口中说道:“爹,娘,哥哥们,今日是你们的忌日,阿英无法去坟前祭拜,唯有在此遥祭,还望毋怪。”
山中寂静无声,唯有崖边呼呼的风声回应她,蜡烛已经被吹熄,那一束清香在风中燃得极快,已经有一截香灰断落。
战英迎风流下两行泪水,坡上的山风呜咽,似故人在哭泣。
“爹,娘,莫要挂心阿英,阿英在此过得很好。”地上烧过的纸灰被风吹得四下飘散。
“阿爹,最后一面时您的嘱托我一刻也莫敢忘,战家兵书日日研习,战家枪也每天都在练。只待时机到来,我便离开此处,为战家洗清冤屈。”战英擦干脸上的泪水,平复着心情。
“阿爹,娘,哥哥,还有战府枉死的人们,若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查明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
战英在崖边驻足良久,极尽哀思,她觉得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背负着的是那一百三十二口人待洗清的冤屈。只要一日没查明真相,她便一日不得安寝。
战英刚从山上回营里,李兴便避开人悄悄来见了她:“妹子,今日去祭祀怎的不知会我同去?让我也表表对战家的心意。”
战英感激答道:“有这份心就够了,在有心人眼中今日也算是敏感的日子,你与我同行太显眼了。”
李兴忙道:“今日是头一年的大祭,我无论如何也得表下对将军的心意。我已经在扎纸铺定下纸船纸人,河灯等冥间使用的物件。你拿白纸写下将军与夫人的生辰八字,今夜带去河边,你我一同烧了去吧。”
李兴如此有心,战英便不再拒绝,于是约好时辰与碰头的地点,二人便分开各自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