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商店,要有营业执照是必须的。为了这事儿,贺坚强特意骑着人力三轮车,跑了趟镇政府找柳时元。
上次陈玉华举报香村的人涉嫌非法涉猎、捕获野生动物,贺坚强被许昌友和镇派出所的民警给抓了起来,柳时元没有抛头露面。一方面,他是想看看贺坚强的实力,有没有提拔的价值。一方面,他是为了避嫌,省的别人说贺坚强干这件事情,是受他致使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当然是找到了县宣传部长江海山,让他跟《江城日报》的记者打个招呼,这样好的题材当然是不能放过。
这就跟打太极的推手似的,你来我往才彰显武术的精华!
谁能想到贺坚强会两面夹击,青年攻击镇林业管理站,老人盘踞镇政府,算是让柳时元又开了眼界。杨兴国自认是吃了哑巴亏,对贺坚强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既然柳时元在关键时刻倒戈,他应该有机会将贺坚强给争取过来。同时,这件事情报道出去,对沙河镇有不小的负面影响,就算是能够给杨兴国一击,柳时元也认为不值得,趁着杨兴国请客喝酒,也就不了了之了。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目的就已经达到。
贺坚强老实憨厚,头脑灵活,柳时元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拉拢住他,对心腹老孟自然是也交代了。当坚强走进传达室说明了来意,老孟没有让坚强立即进去,而是先拨通了柳时元的电话。
柳时元笑道:“哦?你让坚知强接电话。”
办营业执照是件小事,举手之劳而已。再就是香村的村长郝大贵还差几年才到退休年龄,但是可以让他提前退休,让坚强正式担任香村的村长。不过,在没有公开他和贺坚强的关系之前,最好还是采用唱反调的策略。贺坚强可是柳时元埋伏在杨兴国身边的一枚重要的棋子,不到关键时刻,轻易不能启用。同时,柳时元让贺坚强在传达室稍微等一下,他找个借口,去杨兴国的办公室。
贺坚强想不答应都不行,谁让他就是一枚小卒子呢。
等了有十来分钟,贺坚强这才来到楼上,轻敲了几下办公室的房门,里面传来了杨兴国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柳时元在办公室中,贺坚强的脸上故意露出了愕然的神情,整个人老实巴交的站在门口,紧张得不行。
柳时元笑道:“哦?这不是香村的妇女主任贺坚强吗?你肯定是找杨镇长有事情吧?那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了。”
来找自己,而没有去找柳时元,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了呀!杨兴国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柳时元的机会,摆手道:“老柳,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好避讳的。赶紧坐,坐。”
柳时元又哪里会真走,也就是做个样子,呵呵笑道:“那咱们就好好聊聊?坚强,有什么事情坐下说。”
贺坚强是坐下了,但只是屁股轻轻坐在沙发的边上,完全是靠着双脚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低垂着头,双手抚弄着衣襟儿,脸蛋通红,就像是头一次相亲的大姑娘,要多腼腆就有多腼腆。他的这般模样,让柳时元和杨兴国都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兴国喝了口茶水,笑问道:“坚强,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国家干部,到这儿来了,就跟到家了一样,别太拘束了。说说,有什么事情吗?”
贺坚强偷偷地瞟了眼柳时元,然后仗着胆子,小声道:“镇……镇长,我这次来有两件事情想要麻烦你。上次打猎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们村子中人再没有去打猎的了。我和朋友在村里开了家食杂店,想麻烦镇长跟工商所的人说一声,尽快帮我将营业执照办下来。再就是,我们村的郝大贵村长快要到了退休的年龄,他说我要是能够将他办下来提前退休,就把村长的位置让给我……”
杨兴国的手指中捏着一根烟,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皱眉道:“哦?办营业执照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我可以帮这个忙。不过,村长的这个事情可是有些棘手……”
贺坚强急道:“镇长,您是咱们沙河镇的父母官,这种小事您办起来还不是拱拱手的事情吗?”
杨兴国义正严词的道:“坚强,你是不懂得国有体制的问题,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一村之长掌管着一个村子近千人,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这样吧!我们开会研究研究,再给你结果,你看行不行?”
“不用研究了!”翻看着报纸的柳时元抬起头,皱眉道:“年轻人做事就应该脚踏实地,而不是投机取巧。郝大贵还没有退休,你怎么就能想着将他给顶替下来,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行。”
“柳书记……”贺坚强双腿一软,直接从沙发上滑了下来,险些跪倒在地上,沮丧着脸,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可……可郝村长岁数大了,那点干劲都被岁月给打磨没了。要是让我当村长,我一定能让香村脱贫致富,不再拖镇里的后腿。”
这话还真够能打动人的,这么多年来,香村一直是沙河镇扶持的贫困村,每年拨去的救济款就要几万块,甚至十几万。要不是因为香村,沙河镇又怎么能在江城县列为贫困镇?这点,一提起来就够让杨兴国和柳时元上火的。年青人敢闯,敢干,敢打拼,这就是资本!真像是贺坚强说的那样,郝大贵哪里还有什么干劲,再混几年就退休了,比什么都强。
柳时元不耐烦的道:“行了,少在我面前说这些事情。老杨,这事儿你拿主意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蓬!房门关上了。别人不知道,了解内情的杨兴国自然是明白,贺坚强就像是一块没有经过雕琢的璞玉,而他和柳时元就是雕刻师,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块宝贝,自然是都想雕琢出自己的作品。因为狩猎、捕捉野生动物的事情,柳时元生怕会给自己惹麻烦,在关键时刻没有拉贺坚强一把,让杨兴国捡了个便宜。
站起身子,在房间来回挪动了几步,杨兴国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皱眉道:“你说的这件事情真的挺难办的,不过……看在我们都是姓杨的份儿上,五百年前备不住就是一家子呢,这件事情,我帮你想想办法……”
贺坚强激动的手舞足蹈,就差抱着杨兴国的给跪下了,感极涕零的道:“哎呀,杨镇长,您就是如来佛祖,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谁不喜欢挺恭维的话。
杨兴国尽量掩饰着嘴角的喜色,绷着脸道:“坚强,别这样,这是在镇政府办公室,怎么能哭哭啼啼,拉拉扯扯的,这成何体统?你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我保证让你称为香村的村长。不过……”
贺坚强忙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给清理干净,又将杯中水给续满了,弯着腰,郑重道:“别的我不敢多说,但是我保证,最多一年,我一定让香村摘掉贫困的帽子。当然,这功劳是您的,是在您的大力领导下,我才能够取得那样的成果……您有什么指示,我是随叫随到。”
这小子还真是会来事儿,要真的像是他说的那样,摘掉香村贫穷的帽子,还将这功劳给自己,那可真是大政绩一件。在仕途上,想要往上爬,懂得钻营是一方面,有政绩才能够挺直腰杆,这就是底气!
杨兴国紧盯着贺坚强,沉声道:“你敢跟我打这个赌吗?赢了,我就将你调进镇里来。输了,你连村长也甭想干了。”
贺坚强的眼神中迸射出炙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权力的渴望,点头道:“好!”
反正办公室又没有别人,两个人击掌为誓,啪啪两下后,再看着贺坚强的眼神,明显地不一样了。为了鼓励贺坚强的积极性,杨兴国当即拍板,解决了贺坚强当香村村长的问题,然后又给镇工商所的人打电话,将巧巧食杂店的工商执照给办下来了。身为一镇之长,办这点小事自然是轻而易举。
等到贺坚强走出来,递给门口传达室的老孟一根烟,又从背着的帆布包中,摸出来了两株人参,憨笑道:“孟大爷,这是咱们长白山野山参,是我自个上山挖的,不值几个钱。”
对这个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小青年,给老孟的印象很不错。不像是社会上的那些蹦蹦达达,穿得花里胡哨的青年,看着就让人膈应。老孟也没推辞,接过烟,心安理得的让贺坚强给点燃了,吸了两口,笑道:“坚强,好好干,我看好你。咱们镇集市上有一家老东北杀杀猪菜馆,柳书记在那儿等你呢。”
柳时元不是那种有架子的人,他本身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最能体会贺坚强的心境。当初,他从科员往上爬,费尽了心思,还是没有什么效果。要不是,沙河镇党委书记的女儿看中了他的相貌和才华,非他不嫁,估计他还要再多奋斗几年。上苍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关键就是看谁能够抓住机运,抓住了,平步青云;抓不住,也只能怨叹老天的不公了。
猪肉炖粉条子,里面又放了血肠和土豆块,这就是正宗的东北杀猪菜。还有一个锅包肉、一个东北大拉皮和地三鲜,就这么几道在东北相当普通的菜,还有两大盘子水饺。没有喝酒,毕竟等会儿还要工作,两个人却是吃得相当痛快。
从赵大力的奶牛事件,到涉嫌非法涉猎、捕获野生动物,贺坚强竟然都一一摆平了,这都落在了柳时元的眼中。他老家是前进镇的,以前也是在前进镇镇政府做个小科员,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沙河镇,想要站稳脚跟,和根深蒂固的杨兴国斗一斗,再不培养几个亲信,他就真的完蛋了。
在沙河镇当了两年多的镇党委书记,柳时元一直是隐忍着,尽量不与杨兴国发生正面冲突,镇党委副书记冯源和杨兴国是穿一条裤子的,而副镇长程国良又是两不相帮,反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要将他拉拢过来,相当困难。培养了几个科员,也是谨慎之人,而贺坚强老实憨厚,又敢打敢拼,才最是让他欣赏。
更重要的一点,两个人都是从山沟里面走出来的,才会格外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