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家人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到了前些年的时候杜达林家族已经是人丁稀少,而就在伊莎贝拉女王宣布对结束摩尔人的统治,收复最后失地的战争开始之后不久,怀揣满腹热血投入战争的当时最后几个杜达林家的后代就传来了不幸阵亡的消息。
然后没了领主的卡斯雷拉镇就被最终分封给了另一位在战争中获得了荣誉和财富的新贵族,直到有一天有个杜达林出现,于是麻烦也就跟着来了……
那个农夫赶着马车过了那条如今已经把卡斯雷拉镇分成东西两半的界限,在马车的车轮碾过地上那些鹅卵石时,没人注意到这个农夫似乎松了一口气。
马车在肮脏的街道上慢悠悠的晃悠着,直到在一条小巷旁停下来。
农夫提着已经空了的酒壶走进巷子,他的脚步开始很慢,然后逐渐加快,最终在又经过两栋房子后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
“就是这了。”农夫嘟囔了一句走上去打算敲门,可不等他的手碰到门板,房门已经打开,然后一个看上去身材不高的矮个子男人出现在门口,这让农夫不由一愣,嘴里本能的说“我是……”
“进来吧,你的样子从多远之外就能看出来像是个惹事的。”矮个子男人皱着眉招呼了一句,然后侧过身让出了条路。
农夫脸上有些讪讪然的,他从头上摘下帽子双手捏着有些不安的走进房里,然后就看到了正坐在半敞开的地炉旁就着火光看信的年轻人。
农夫的心不由一跳,他捏着帽子的手攥得更紧了,在向前几步却又被矮个子男人示意停下来后,他就那么急促不安的站在那里默默等着。
年轻人没有让他等很久,在看完手里那页的一段后就把信收了起来,抬起头望向农夫,接着他眉梢一皱有些奇怪的说:“你这样子可不像个士兵。”
“大人,我参加过战争的,”农夫听了这话立刻一挺腰板,可随后肩头就垮了下来“不过我负了伤,现在只能靠种地养活一家人了。”
“现在种地也不容易了吧,”年轻人随口问“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给你安排个别的什么营生,说起来这也是你该得的。”
“这……不了大人,谢谢您,”有那么一瞬间,农夫似乎被这个许诺打动了,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捏着帽子的手顿住,可随即他就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都能干些什么,我除了杀人就只会种地,可我已经累了,我现在家里有老婆孩子,我想陪着他们过安宁日子。”
看着目光故意不与自己接触,只是紧盯着旁边地炉不住跳动的火苗的农夫,年轻人沉默了少许后点点头:“我说过这是你该得的,不过既然你愿意过现在的日子,我也不会勉强你。”
“谢谢大人,谢谢!”农夫紧张的不住点头,他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容易的,毕竟当初他曾经发过誓,可现在看来似乎这位连西卡斯雷拉镇杜达林男爵在他面前都要恭恭敬敬的大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说话。
“卡斯雷拉镇是杜达林家族的,”年轻人看了眼满脸感激的农夫“不过现在这个样子让人很不满意,我希望能帮杜达林男爵一下,你觉得呢?”
农夫有些茫然看着这个在他看来颇为神秘的年轻贵族,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忽然有人给他送信要他来见这位大人,而且很显然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为我办一件事,然后你就自由了。”年轻人吩咐着。
“您要我做什么?”农夫低声问,这一刻他那看上去原本木讷呆板的样子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始终无神的眼睛闪着精光。
“你是个士兵,那么告诉我该怎么把一直躲藏在堡垒里的敌人引出来?”
农夫歪歪脑袋撇了撇嘴:“还能怎办,激怒他,骂他是软蛋胆小鬼,问候他全家女人,如果是异教徒就让他们的那个先知见鬼去吧,**们都是这么干的。”
年轻人琢磨了下觉得似乎也的确就是这样,于是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个钱袋扔给农夫:“拿去吧,钱不多不过够过这个冬天了,按照你说的去做,我要让卡斯雷拉镇很快因为纠纷乱起来。”
农夫身手麻利的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然后满意的塞进了口袋里:“大人,您是要整个镇子都乱起来吗?”
“只要能给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找个借口就可以了,毕竟这是杜达林家的领地,我可不想让男爵接个烂摊子。”
农夫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他向年轻人弯腰行礼,然后一言不发的戴上帽子转身离开。
“大人,您觉得这个人真的能干成这件事吗?”等农夫走了之后矮个子男人走了过来,他有些担心的问着年轻人,说起来他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年轻贵族也知道的不多,不过他知道男爵老爷对这个年轻人不但恭敬,似乎还有些畏惧。
“即便干不成也没什么不是吗。”
年期人向矮个子笑了笑,他看得出这位杜达林男爵的亲信似乎对他的决定有些不放心,不过他并不在乎,毕竟正如他说的,即便不成功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矮个子满意,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能管得了的,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连姓名都不知道真假的年轻贵族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想想连男爵老爷都对他恭恭敬敬的,矮个子也只能忍下心里的话不再说什么。
年轻人又在地炉旁坐了下来,他拿起没有看完的信继续安静的看着,就着照在他脸上的火光,矮个子似乎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滑过了一丝略显温情的微笑。
冬季的白天很短,挨冷受冻收税官终于熬过了这一天的苦差,他吩咐着跟班米灭掉篝火收起木桌,然后跳上头前的马车,在两个卫兵护送下领着装满了当天收上来的实物税的车队向镇子外走去。
领主的城堡并不在卡斯雷拉镇附近,所以要回去还要走上好长一段路呢。
队伍渐渐消失在远处,天也渐渐黑下来了。
看着税车队伍逐渐没了踪影,镇子上的人们暗暗低声骂着这些可恶的蛀虫。
只是人们并不知道,这是卡斯雷拉镇的人最后一次看到那位收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