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兴学原也有心要在科场中搏个头脸。不过一步步走来,又看了今年乡试的程墨,只觉得自己前途渺茫。再看看同样学富五车的徐元佐,竟然痴迷于末业,更是对他科举出头的信念造成了打击。作为小康人家出身的子弟,段兴学每每想起徐元佐指派壮士清扫山贼土匪,难免羡慕他那指挥若定的风采。
“戒子!你回来了!”
段兴学一进府学学宫,就碰到了同学。连忙站定行礼。
“快去领米。”那同学笑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今日发廪讫?”段兴学也是一等廪生,每月有朝廷发的廪给。虽然按照典章,廪生一日有一升米的补助。虽然没有副食品可以填胃,但有这每天一升米打底,总算那些没有田宅的秀才相公不至于饿死——前提是他能在岁、科二试中获得好成绩。只吃廪讫的秀才自然会很穷,若是不出卖自己两石的税赋优免,便是名副其实的穷秀才。
“并非廪讫。乃是广济会发的助学金——折成米发,人给五斗。”同学十分兴奋。
“五斗米?”段兴学小康之家,对于五斗米并没有多大感触。不过他看同学那么兴奋,知道家境贫寒的子弟是很在意的。单纯靠每天一升的廪米,连奉养父母都不够。若是上有老下有小,那基本上只能勉强不饿死。
更何况廪生名额有限,增生和附生可是一点收入都没有的。
那位兴奋的同学便是属于家境很一般的。他拉着段兴学同去,仍旧不忘普及这些日子郡城的新闻。
“听说小财神去了一趟了京师,回来便开始大发善心了。”那位同学道:“非但在府县学校发助学金,还给全县的社学、蒙学都送了助粮,按人头每人三斗。”
段兴学面带微笑,心中暗道:如今斗米不过二三十钱,统共也就百钱上下,便将人心都收买了。他刚兴起这个念头,又觉得自己恐怕是犯了嫉妒心——学校同学固然不多,但是全县的蒙学、社学学子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广济会的人说了,这回是按照人头五两银子算的,全部折成稻米发,发足为止。”那同学喜滋滋道:“下月还有呢!”
段兴学这回有些佩服徐元佐了,道:“这样算下来,岂不是要好几千两银子?”
“几千两恐怕还打不住呢。”那同学给段兴学算账,道:“若是全县有一千读书人,那就是五千两了。而每次童生试都有两三千人,便照两千算,那就是一万两银子。”
段兴学瞪大了眼睛:“徐家还真舍得!”
那位同学啧啧有声:“徐家果然不是玩虚的。他们捐了好几万亩地给广济会,显然是要彻底将收益都用在乡人身上啊。”
段兴学道:“这可真是做下了大功德。”
“老黄堂已经上报了南京,少不得要请朝廷赐下旌典。”
“唔,理所当然,这份义举不知能助多少学子脱离苦寒了。”段兴学又道:“其实家境若是尚可的人家,大可不用发……”他话未说完,却也发现有些不妥了。那位原本关系不好的同学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发冷,再不如刚才那般亲热。
段兴学心中暗恼自己不会聊天:这样一说,难免不叫人误会这是徐家给的施舍。读书人面皮薄,自尊心甚强,真要说是给家境贫寒者的施舍,谁肯吃这米?就算实在无奈受人恩惠,恐怕也要和着眼泪吞下去。
*
*
求推荐票~求月票~!
*(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更~求各种支援~!
三五四 学在四夷
徐元佐在辽东用米换鹿茸,赚得实在有些连自己都害怕。虽然他不相信天谴这儿回事,但考虑到徐阶教诲的“良知”,还是决定回到唐行之后,以广济会的名义向府县二学和全县四十八所社学捐款。
虽然他没有指望朝廷的嘉奖或者牌坊,但是捐款总额高达一万两,实在震惊了整个南直。非但府学学宫刻碑纪念,就连新任的浙江学台都题书嘉奖。海瑞更是特意作文派人送来,同样刻成了碑文,放在学宫和乡贤祠,恨不得送到徐阁老家里去。
徐阶是个不介意银子的人,但是这么大一笔数目仍旧让他有些心惊。养望归养望,但是遽然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做善事,风头鼎盛,实在叫人有些不踏实。不过既然家业打理都交给了徐元佐,而且家中资产还在持续增加,就没有干涉的道理。更何况徐诚拿了广济会的账目回家禀报,发现这笔银子是另外捐助的,想来是徐元佐在别处化缘得来,那就更没有干涉的理由了。
徐元佐最初是想直接发银子,却又担心这笔银子被人挪用,并不直接发到每个社学。更为了避免学生拿到银子,被家中没收,从而使得发银子完全变成了无意义的作秀活动,所以才将银两折成稻米分批以实物形式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