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经商宝典更加有意思。
嘉靖年间商业繁荣从量变到了质变,商人的社会地位一涨再涨。而原本就有文化崇拜的中国商人,赚钱之余,不甘寂寞地编写起了商业著作。这些著作大部分都是偏向于商业伦理教育,诸如童叟无欺之类的老话充斥其间,多是给家族子弟看的。
让徐元佐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一套尚未正式刊行的实用书:《一统路程图记》。
这套书一共八卷,乃是梅成功去书坊之后,顺便逛遍了郡城大小书肆,无意间发现一套盗版——也就是书肆老板私刻的版本,连版本和作者信息都没有。
里面的地图部分刻得十分简单,几乎就是几条线,至于文字部分,用的也是便宜的木活字。因为墨料粘度不够,许多字都淡得几乎认不出来。
不过这套书的立意还是不错,作者将自己毕生阅历总结出来,详细介绍了各地道路的起讫分合、距离、行走难易,水陆驿站名称、食宿条件、物产行情、社会治安、行会特点、船轿价格、名胜古迹等等。
虽然只是八卷内容,但完全是一部大明商业百科全书,甚至给外行人一种错觉:只要读了这套书,备足了货,我就可以经商了。
徐元佐看了这套书,自觉对明朝的认识又一次刷新了。
而且是往好的方面刷新。
别说后世的史料支持,就连弘治、正德时代有眼光的商人,都能看出未来是商业的天下。
“等我的《幼学抄记》雕版完成,立刻着手刊印这套书。”徐元佐招呼梅成功过来,安排道:“其后我可能还要刊印更多的书,你去账房找文静姐要个人,一起做个成本报告给我。”
罗振权一抬头:“你想把徐家的书坊要过来?”
“老爷发话叫我管的。”徐元佐道:“我现在人在夏圩,难得进城,管起来不方便,还不如直接挪过来呢。”
徐元佐顿了顿又道:“而且之前我也有过独立开个书局的念头,后来见没利可图……一时眼浅,真是鼠目寸光!”
罗振权面露尴尬:“你也没必要这么说自己,这叫妄自菲薄吧?”
徐元佐摇了摇头:“必须要做个响亮的招牌出来,而且越早越好。这事就是赔钱赚吆喝,不能看获利的。”
罗振权转过身,低声问道:“你还有多少银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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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约稿
徐元佐从小到大,两世为人,只有在明朝的开头两月里才受困于金钱。
所以很不幸,徐元佐在考虑具体事务的时候,盈利只是目标,却非目的。自从被徐阶点明利益、声望、良知这三维之后,徐元佐就更不在意盈利数字了。
当罗振权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徐元佐以他计算机般的头脑也不得不略想了一秒钟,然后道:“这跟我有多少银子并没关系,因为这是徐家的产业,自然是公家出钱。”
罗振权顿时明白了徐元佐的打算,但是……
“开客栈还是能挣钱的,公家自然不会反对,但是你刊书可就是亏钱买卖了。”罗振权道:“以你的性子,不是自己赔钱也要把事情办好么?”
“你显然是误解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徐元佐清了清喉咙,道:“当年有个叫冯谖的人,投奔孟尝君,想成为孟尝君的门客。不过这冯谖又号称自己啥也不会,啥也不懂,所以被孟尝君安排在下等客舍。”
“他啥也不会啥也不懂,那个姓孟的为啥还要接纳他?”罗振权问道。
徐元佐只得停下故事,先普及道:“孟尝君姓田氏,是战国时候齐国的宗室。这正是说明他好客嘛,只要投奔他的士人,都给口饭吃。”
罗振权仍旧对这种奇葩人物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徐元佐怕罗振权再问出令人尴尬的问题,飞快地将冯谖弹铗三唱的故事说了。
罗振权边听边要插嘴:“这人不识好歹。”“这人得寸进尺。”“这孟尝君有些好欺!”
在如此种种干扰之下,徐元佐以坚韧的耐心讲到了冯谖焚烧债券,市买恩义,为孟尝君打造狡兔三窟,总结道;“所以这个故事告诉咱们。钱能买到很多东西,有形之物,无形之义,都是需要买的。小民注重前者,大户在意后者。我办书坊看似是经营,其实也是采买名望。”
罗振权似懂非懂。道:“总之你要做便做吧,我终究跟你这文曲星转世的人不同。”
“什么文曲星?”徐元佐一愣:难道现在已经有了哥的传说?
“不是考中的人都是文曲星转世么?”罗振权道。
“那说的是举人老爷,哥我连生员还没到手呢。”徐元佐一撇嘴,发现这种社会隔阂没法说。若是叫罗振权说起海盗系统的职官等级,自己大约也是一头雾水。
罗振权其实对进士、举人、生员分得比徐元佐想象得要清楚。因为这三类人的家眷赎金不一样啊!他只是不清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俗称雅称罢了。
徐元佐阖上手里的书,道了一声“出去散步”,便往外走。罗振权看书看得头痛,正好也跟出去了。两人却不说话,只是单纯散步。各自想各自的事。
罗振权想的是:哪家还有年纪大点的姑娘可以娶进来传宗接代,最好也别太大,过了二十就不合适了。
徐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