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也是他此次来最想知道的事,“公主预计将棉花的价格区间,定在多少?”
他是亲自从漠北赶来的,如今寒灾还未爆发,市场上棉花便开始走高。
昨日冀州的棉花已从从前的二百文一斤,涨到了三百文……
公主呢?
她收购这些棉花,是为了赚银子,还是,为了漠北的百姓?
盛知婉自然不是为了银子。
商行聿从特丹运来的白银如今一部分躺在秦氏各地钱庄,一部分运往显龙山。
但她也不能将这些棉花一分银子不要送出去,那样会打乱市场。
最终盛知婉将价格定在二百五十文到三百文之间,穷人咬咬牙能买得起,最重要的还是要防患大小豪强的投机敛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哪怕灾难之前,这点也很难改变。
本钱大的,比如上一世的孟央同三皇子之流,官商勾结、收买控制士绅,垄断市场,让市场上只有高价棉在流通,彻底堵死了普通百姓活命的机会。
本钱小的,小商贩也能嗅到利益,低买高卖,赚一笔差价,这都是人心趋利的选择。
第一种是要坚决杜绝,第二种,可以有,但不能太多。
水至清则无鱼。
最好的,还是能同当地盘踞的士绅大族合作,双方都有利益,但又不至于因为这些利益,将任何阶层的百姓逼到绝处。
在生死面前,利益原则都可以适当放宽一些,盛知婉选中杜逸之,未尝没有他出自冀州大族杜氏的原因……
林掌柜在偏厅坐了两个时辰,杜逸之才被汀兰带出来。
二人离开公主府后便分道扬镳。
杜逸之如今的身份是盛知婉名下一个庄子的庄头,熟门熟路进了其中一个院子。
一灯如豆。
从大家族的正头娘子,到被赶出来拉扯子女的寡妇,杜母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已做,哪怕如今日子好过,也要做些绣活补贴家用。
得知儿子明日便要回冀州,杜氏的针线篓子差点从腿上滚下。
她第一反应便是阻止。
“不行!老夫人和大爷若知道你还活着,定不肯放过你!”
杜逸之的父亲杜明灏,是杜家大房庶子,虽是庶子,但天资聪颖。二十七岁考中一甲,赐进士及第,授官冀州沅台郡裕文县做知县。
年纪轻轻,大有可为。
可仅到任两个月,便因彻查一桩旧案得罪了贵人,留下一封“忏悔书”后吊死在房梁上。
杜母不信丈夫会做下忏悔书中所说奸淫下官之妻致其死亡之事,更不信他会抛下妻儿自尽,她带着孩子跪求族中为丈夫翻案。
然而当晚,母子所住的宅子便冲入一伙群情激奋的“百姓”。
若不是杜逸之机灵,一家三口在那夜便被烧死了。
杜明灏被杜氏除族。
留在世上的妻儿也受尽白眼。
大房嫡出的杜明义,在此事后一跃从五品同知,迁升为四品知府。
后来,杜母再不提翻案之事,只带着两个孩子勉强度日,但这并不代表,杜家真的放过了他们。
杜家只是不愿沾血,等着他们孤儿寡母哪天熬不住,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