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很深的感慨是,大多数犯罪分子并不是天生的恶人,都是一时冲动或者受环境影响,激发了内心的恶,走上了犯罪道路的。比如,本案中的李俊麟有安稳的生活,有温馨的家庭,他完全没有必要去抢劫。在审讯的时候,李俊麟就有过一番深刻的反省:“我这人吧,有两面性,好的时候好到了极点,坏也是坏到了极点。我从小就喜欢寻找刺激,现在的生活虽然安逸,但是太平淡了,没意思。其实,善恶就是一刹那之间的事。要是我交往的都是好人,认识的都是好人,也就没事了。我这人就是认识人太杂,自己把握不住自己。”真希望更多的人能认真想想李俊麟说的这番话。
就在我一直徘徊的时候,黄厂村突然起风了。2009年北京第一场大暴雨的雨滴,落到了我的身上。雨滴让我又想起了2003年5、6月份的日日夜夜。乐园洗浴中心案件似乎和水有着不解之缘。审讯王江庆时天降大雨;丰朝友是在村口的水塘前被带上的手铐;惠金波和李俊麟是在洗浴中心落入法网,那天,北京城里大雨滂沱、白昼如夜,有人说这是受害者的眼泪。我们不相信人死之后还有不散的冤魂,但我们又真的希望那7位无辜的惨死者能够看到这谜案被揭开、凶手伏法的时刻。
然而,时光不可逆转,悲剧无法更改,但我作为记者,可以通过我们的栏目,通过我们的报道,警醒更多的人,减少这类案件的发生。一股更强烈的使命感升腾在我的心头。
雨下得更大了,我久久伫立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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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1)
1994年,新婚燕尔的方然告别娇妻,登上了飞机赴日研修一年。在高薪的诱惑和妻子的鼓动下,也为了未来生活的富足,研修期满后,他非法滞留在日本,到处打黑工,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2002年,方然熬不住对妻子的相思,终于回到了祖国,然而迎接他的现实是:妻子和别人结了婚,而他则成了一个没有户籍、没有身份、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
秋天的东京有萧瑟的街景。昨夜,银杏树的叶子还骄傲绚丽地挂在树上,一夜寒冷,它们就带着淡淡的湿气片片凋落,积起厚厚的一地飘零。
这天,方然一早就出门了。他怀揣着东京某建设工业株式会社的招工启事,匆匆向地铁站走去。
日本的秋天本来就很安静,容易让人感到孤寂。天气转寒,人们都换上深色大衣,街市上,除了商业中心,很少有人闲逛。行人都在林木苍黄的人行便道上无声地疾行,只有脚下踩过的落叶吱吱作响,溅起片片枯黄如尘。
方然似乎习惯了这样冷洌的风景,他拢了拢大衣领子,抬起头看着不远的地铁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方然在东京生活的第9个年头,他和在北京的妻子杨柳,失去联系已经将近一年。
方然对我的讲述,是从东京的秋天开始的。后来,在这篇稿子的写作过程中,我的心里一直弥漫着深秋的凄冷和阴郁。这是一个没有户籍、没有身份,被宣告了死亡的“活死人”的人生故事。
1。 一生中最怀念的三年
我采访方然的这年,他40岁。面前的他有些憔悴,但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面貌清俊的男子。
他是北京某名牌大学87级水利工程系的高材生,1991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某机床厂工作。刚刚踏入工作岗位,他就在工作之余搞一些机械小发明,每年都能因此获得厂里颁发的技术革新奖,继而受到了各级领导的赏识,成为单位的后备干部。
3年后,27岁的方然因为业绩突出,升任为厂里最年轻的车间主任。在人们的眼中,他年轻英俊、有能力,前程一片光明,自然也就成为了众多未婚女性追求的对象。但是性格略带清傲的方然,迟迟没有谈恋爱,直到结识了大学刚毕业分到单位的技术员杨柳。
他们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他就爱上了这个女孩的那对大眼睛。他觉得那对眼睛是那样清澈,清澈得就像自己家乡云南玉龙雪山的冰雪融化而成的小河。
热恋中的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他们有过花前月下的依偎,有过烛光灯影中的对饮;有过细雨中的漫步,有过和风里的呢喃;有过热吻,也有过海誓山盟。“那时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就算是下雨天儿,都觉得阳光灿烂。”
方然对我一笑,那也是在我长达两个小时的采访中,他唯一的一次笑容。那笑容瞬息即逝,却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就在他们把婚嫁的事情提到日程上的时候,方然经过单位推荐,在北京市技术干部赴日本研修的选拔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出国研修机械工程新技术的资格,为期一年。
直到今天,能够被公派出国工作都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机遇,而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还是一种荣誉。没有经过多少踌躇,方然和杨柳就共同决定了不放弃这次出国机会。而为了让爱情不因久别生变,他们在1994年1月举行了婚礼。婚后一个月,方然就和同事从首都机场乘飞机飞往日本东京。3个小时的旅程,飞行了2460公里后,方然看到了璀璨*的东京夜空。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个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2)
今天的方然,回忆起逝去的岁月,他说在国内工作的短短3年,才是他一生中最难忘、最怀念的日子。
2。 中途改变了航向的小船
东京是一座有着1200多万人口的现代化国际城市,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初来乍到,方然对东京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与欣赏。他在工作之余四处游走,浅草寺、富士山、台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方然也常常把在东京的见闻与自己的工作、生活情形一起写在信里,和远在北京的杨柳一起分享。当然,写在信里的,还有方然对新婚妻子的思念和爱。杨柳的回信同样热烈而缠绵。
那时国际长途电话的费用还很昂贵,尽管如此,方然还是在出国前给杨柳留下了5000块钱,在岳父岳母家安装了一部电话。每一个周六的晚上9点,杨柳都会守候在电话边,等待着来自遥远的日本的温暖话语;同样,她也会给予丈夫最大的鼓励和支持。
当年,和方然同期去日本研修的有13个人,方然是唯一被分配到技术部的学员,也是唯一能接触到新产品研发核心的中国人。渐渐地,方然因为流利的日语和扎实的基础,从技术部的学员变成了主创人员。如此一来,方然每个月也能拿到6万日元的收入,在当时换算成人民币是4000多元。
方然说,他省吃俭用,每个月吃饭、租房的开销大概只花1万多日元,剩下的钱就存起来。每到美元升值时,他就把日元换成美元,然后一张一张地叠好,封在一个塑料袋里,再装在贴身的口袋里,随身带着是因为怕租的房子被盗或者着火。说到这儿,方然伸出手比划着,他说自己从几张最后存到了一大叠,终于有一天,存够了一万美金。
1995年年初,方然接到了日方决定让这批北京来的技术干部延长研修一年的通知。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年紧张的研修生活。
1995年5月,方然获得了回北京探亲的假期。
他给杨柳带回了日本的时装、高档化妆品、精巧而实用的生活小用具,以及在当时最受国人青睐的日本名牌相机。当然,还有那一叠带着方然体温的、沉甸甸的一万美金,这笔钱相当于他们两个人在国内数年工资的总和。
杨柳喜欢方然带回来的每一样礼物。尤其是握住那厚厚一叠美元时,杨柳的大眼睛喷射出来了惊喜。当时方然怎么会想到,或许正是这一叠美元,改变了自己和妻子对生活价值的判断,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假期结束后,方然把所有的钱留给了杨柳,带着满腔的不舍回到了日本。
1996年年初,方然写信告诉杨柳,自己两年学习期满,要回国了。方然太盼望回国了,因为回国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