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兴朝说:“起,先吃。”
咱三大爷说:“俺咋能吃得下。”
贾兴安说:“起来吧,不就是个维持会长嘛,就不吃不喝了。你说大家的筷子不插你那筷笼子,总不能插龟田那个龟孙的筷笼子吧!”
咱三大爷说:“插俺那筷笼子就等于插龟田的筷笼子。”
贾兴良:“不能这样说。这维持会长你不当谁当?”
咱三大爷说:“谁愿意当谁当,反正俺不当。”
贾兴朝说:“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
咱三大爷说:“这鬼子的官,当了就是汉奸。”
贾兴良说:“那不是龟田点了你的卯嘛!”
咱三大爷说:“点了俺,俺也不干。这个差事俺干不了。”
贾兴朝说:“文清,别怕,咱贾寨人没把你当外人,既然日本人点了你,你就干吧!”
“大爷,你这不是把俺往火坑里推嘛!”
贾兴朝说:“你当总比人家当好,万一这维持会长真让一个汉奸当了,那咱贾寨可真就苦了。”
“就是,我们老哥几个商量了,贾寨人谁不知你贾文清,你当了也好替咱贾寨人通通气。”贾兴良说。
贾兴朝:“有一句话你要记住,叫‘人在曹营心在汉’。只要你的心向着咱贾寨,名分不重要。贾文清还是贾文清。”
大家都不住点头。
咱三大爷贾文清望望大家说:“说得好听。这当上了维持会长,鬼子要粮咋办?”
贾兴朝说:“该咋办咋办,你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你不当维持会长龟孙就不要粮了。这事大家商量着来,不会让你为难的。现在要紧的是保着咱贾寨人的命,只要人活着啥就好说了。反正日本鬼子在咱中国又长不了。”
这时,大家听到咱五大爷贾文坡在后院霍霍的磨刀声。有人问,大头这深更半夜的磨刀干啥?咱三大爷贾文清回答,谁知道?他脑子本来就不够用,自从七妹出事后,他的神情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整天就是神神道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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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咱五大爷之死(1)
第二天,龟田来了,这次龟田坐的是摩托车。摩托车上还坐了个穿西装的记者。摩托车在前面开路,有两辆大车跟在摩托车后头,这次来了有一个小队的鬼子,还有机关枪。由于是乡间的土路,又好长时间没下雨,摩托车和大车过处,一路上有滚滚灰尘。龟田进了村还是让翻译官张万银敲锣。
翻译官喊,各家各户都听着,皇军要推举维持会长,都到村口集合。大家知道日本鬼子要来搞选举,听到锣响也不怕,早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在村口汇齐了。大家第一次见了机关枪有些怕,也有些好奇。有胆大的孩子上去摸摸又摸摸。扛机关枪的骂了孩子一句八格牙路,被龟田八格牙路地抽了一巴掌。扛机关枪的鬼子只有抱着机关枪让孩子摸了,不敢再吭声。
一张桌子摆在大桑树下,咱三大爷贾文清背靠桌子而坐。在桌子上放着咱三大爷家的筷笼子。村里人出门都没忘记手里拿了双筷子,那筷子都做了加工,在筷子头上用菜刀深刻了印子,两根筷子用线拴在了一起,这样就不容易丢了,筷子用后是要找回来的,将来吃饭还能用。龟田望着大家都拿着筷子大惑不解,问张万银。翻译官说这是中国老百姓的人心,把吃饭的家伙插进谁的筷笼子里,就听谁的。龟田高兴地点头,龟田说,听贾文清的就是听皇军的,贾文清是皇军的维持会长。
在推举前,龟田又进行了一下训话,讲的还是大东亚共荣。在龟田训话时咱五大爷开始在鬼子面前晃悠,盯着鬼子的嘴巴看,也不知道他要干啥?龟田曾问翻译官张万银,他在干什么?翻译官说,他脑子不够用,是精神病,不用管他。龟田望望咱五大爷继续训话。
其实,咱五大爷正在找嘴唇上留仁丹胡子的鬼子,咱五大爷遇到了问题,咱五大爷发现在来的鬼子中至少有五个鬼子留有仁丹胡子。咱五大爷有些犯难,当时在河边害咱七姑的只有三个鬼子,就是都留仁丹胡子也应该只有三个,现在有五个鬼子在嘴唇留仁丹胡子,这仇该怎么报?咱五大爷在龟田给村里人训话时,把五个留仁丹胡子的鬼子都认真地看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一个凶狠地向他瞪了下眼睛,有一个向他冷笑了,有一个瘪着嘴左右摇晃了一下他的胡子。其他两个留仁丹胡子的鬼子望着他面无表情。这样,咱五大爷就锁定了目标。
咱五大爷判断出就是这三个鬼子害死了他的七妹。其中凶狠地瞪着他的是带头的,也就是咱五大爷的第一个目标,向他冷笑的是第二个目标,摇仁丹胡子的鬼子是第三个目标。咱五大爷锁定了目标,就回家了。
龟田训完话推举就开始了。第一个把筷子插进咱三大爷筷笼子的是贾兴朝,接着全村人一个接一个地把筷子插进了咱三大爷身后的筷笼子。咱三大爷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也搞不清身后筷笼子里插了多少双筷子。等全村人手里没筷子了,咱三大爷才回头看,一看之下,气得用头去撞桌子。喊:“你们这是推举我去当汉奸呀!”
龟田见咱三大爷如此,问翻译官这是咋回事,翻译官想了想说,这是中国的风俗,选上了要装着不高兴,是谦逊!
这时,那记者突然对着咱三大爷开了一炮,人们眼前一亮,只见冒了一股烟,大家吓得四散着向一边躲。翻译官说,别怕,别怕,这是摄影。村里人听说过摄(捏)影,据说那家伙可以摄人魂魄,被捏一家伙,就掉魂了,人家让你干啥你干啥。所以,张万银一说是摄影,大家跑得更快。村里人远远地望着咱三大爷,被摄了影的贾文清真像掉了魂了,傻傻地坐在那里不动。咱三大娘见了扑了上去,喊凤英爹,凤英爹!带着哭腔。咱三大爷说,哭啥哭,还没死呢。咱三大娘不哭了,村里人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