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田带领鬼子炮楼修好后,开始四处征粮。日本人向南李营征粮,南李营人无余粮。结果,龟田队长带领一队日本兵进了村,血洗了南里营,死人就挂在村后的柏树上,贾寨人一出门便能瞧见。
日本鬼子进南李营是在晚上。当时,咱大娘玉仙正在咱三大爷家哭,说昨晚又做了个梦,梦见咱大爷满脸是血,让咱三大爷贾文清给她解梦。咱三大爷正要安慰咱大娘几句,突然听到南李营的狗一阵乱叫,接着便听到“叭勾——”一声枪响。一会儿,便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大家赶紧往外跑,出了院门便见南李营方向火光冲天,火苗像红舌头舔着天空。那火光映红了贾寨人用白纸糊的窗棂,映得院内亮如白昼。贾寨人纷纷起身,立于门侧,看南天大火,冷得却牙齿打战,浑身发抖。
南李营那场火,从头晚上烧到第二天早上。火熄灭后,烟雾便弥漫开来,浓郁的焦糊味随风飘动。贾寨人立于门前往南李营看,见南李营村后的那三棵柏树上挂着几具尸体。死人在晨风下晃晃悠悠,如活物,身上的破衣片儿似灰色灵幡。
死人在树上吊了半月之久,谁也不敢去收。贾寨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便有不少人得了眼病。那病一直在贾寨流行,郎中说是火重。
天黑后,村里人都不敢出门,有喜欢串门的婶子、大娘也是三五成群。一群娘们走在漆黑的村庄里,不敢抬头往南看,心都是提在嗓子眼里的。若有人突然发一声喊,鬼子来了!必骇得一群人汗毛倒竖,呜哇乱叫,争先恐后往屋内抱头鼠窜。
日本人在东西庄到处征粮,闹得鸡犬不宁,可是唯独不到贾寨征粮,这让贾寨人实在想不透。贾寨人诚惶诚恐,人们在村里议论纷纷。这龟孙咋弄的呢?咋不来咱贾寨征粮呢?难道嫌咱穷,出不起?这不可能,贾寨在方圆几十里算一个大庄子属富村。比南李营可富多了!贾寨四周有良田数百顷,土地肥沃,打的粮食颗粒饱满,油光发亮。谁不说咱贾寨的馍白。南李营恁穷,鬼子都不放过,为了点粮食,又杀人又放火的。对贾寨咋会不闻不问呢?
时间越久,贾寨人心里越怕。一片阴影蒙在人们心头。几个长辈在咱大爷咱三大爷堂屋里坐着,浓烈的叶子烟还是熏得大家睁不开眼。咱大爷咱三大爷叩了叩烟袋说:“咱们成天这样坐着等也不是个办法,鬼子不来咱村要粮,怕是从贾寨要的比粮更金贵。”
贾兴安说:“比粮更金贵的还有啥呢?”
咱三大爷说:“比粮更金贵的是命!”
“命!”
村里几个长辈的不由停住了正在吧嗒的嘴,睁大了眼。
“要咱们的命!为啥?咱村又没得罪那个什么龟田。”贾兴朝大声喊道。
贾兴良说:“咱中国得罪日本人啦?还不是找上门打。”
贾兴朝说:“那咱岂不是坐着等死啦?”
咱三大爷说:“咱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卖粮买枪和鬼子干。咱贾寨祖宗八代没受过外族人欺负,到了俺们这一代也不能受外族人欺。俺不信日本鬼子有三头六臂。其实咱这一带也没有几个鬼子。怕啥!”
大家都望着贾文清。咱三大爷又说:“咱也不和鬼子正面开仗。鬼子来了有枪的就藏起来,鬼子不杀人放火咱就不动,鬼子要杀人放火了咱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反正咱不能像南李营那样坐着等死。”几个长辈互相望望,觉得这个办法好。最后,贾兴朝说:“中!先把枪买了再说。贾文清负责各家各户收粮,按人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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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咱四大爷之三
晚上,咱四大爷贾文灿回来了。咱四大爷回来时,咱三大爷正在家里和贾兴朝、大黑、喜槐等人用斗过粮食。当门地下用茓子茓的粮食堆得像小山一样,几个人正把布袋里的粮食往那茓子里倒。大家见铁蛋回来了也不言语,忙自己的。咱四大爷望着这么多粮食问,这是干啥?咱三大爷回答,不干啥。咱四大爷说,不干啥想干啥?咱三大爷说,你别问这么多,这是全村人兑的粮食,是有用的。咱四大爷说,不是给鬼子送去的吧!俺听说你现在是鬼子的维持会长了。咱三大爷一听火了,咱三大爷将斗往地下一扔,骂:
“哪个龟孙想当这个维持会长。”
铁蛋说:“你当了维持会长那就是龟孙,管咱这一片的鬼子队长叫龟田,你当龟田的维持会长,不就是龟孙嘛!”
贾兴朝说:“铁蛋,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你这样和哥说话的嘛!你哥是龟孙你是啥?”
铁蛋说:“俺是俺,他是他。俺是抗日别动队的队长,他是日本鬼子的维持会长,水火不相容。”
大黑问:“铁蛋,你刚才说你是抗日别动队的啥?”
咱四大爷说:“俺是队长。下次龟田再来,你通知俺一下,看俺不把他收拾了。”
咱三大爷贾文清说:“别听他说,就凭他,用扫帚头子。”
咱四大爷铁蛋突然把衣服拉开了,怀里别着两把盒子枪。大家一见愣了。喜槐过来要拔下来瞧瞧,咱四大爷一把把喜槐推开了,说:“你想干啥?”
喜槐说:“看看,别小器。”
大黑问:“你这是在哪弄的?”
咱四大爷铁蛋得意地说:“买的!”
大黑问:“在哪买的?”
“那当然保密。”咱四大爷说。
咱三大爷瘪了一下嘴,说:“你不想说,就别在俺面前显摆,俺不相信有钱还买不到家伙。”
咱四大爷来了兴趣,问:“你要枪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