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想写,却?想,她一定生着他的气,绝不?肯看的,而且他一个前途不?明之人,哪里有资格给她写信呢?倘若他真死?了,她忘了他,也?是好事,所以一直不?曾动笔。
今日则无法按捺。
他倒不?会用猪血吓她,正经研了墨,可是,该说些什么呢?
诀别书,该怎么告别呢?
他认真地想,自那天丽日下初识想起,桩桩件件……
离魂乍合,锦书已?成。
倒是出乎意外的平静。
爱慕之情,惋惜之意。
通读一遍,久久无言。
这信如?今是不?能?寄的,须得他贴身?带着,若他死?了,则由人从他尸身?上翻出来,再送给她,若他不?死?,该他亲自交到她手里……
七月中,烈日高?悬,荒草丛生的驿道上,两人四马,悠悠地走着。
两人一黑一白?,穿白?的在前,带帷帽,看不?清面容,只腰上挂着的两把长剑甚是晃眼,穿黑的落后半个马身?,是个老人,面目坚毅,体格壮硕。
这两人正是钟浴和赵喜。
七月虽是初秋,暑气犹在,又是日中时候,热得厉害。
赵喜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不?得不?担心钟浴。
“树荫下歇一歇吧。”他这样讲。
这一路上,此类事已?发生过多次,钟浴当然知道赵喜的心事。
“慢得已?似龟爬,也?算是歇息了,喜伯无须为我?忧虑。”
她虽这样讲,赵喜也?还是不?能?放心,于是笑着说:“是我?想歇,我?毕竟十分老朽了。”
钟浴没再说什么,只是手臂用力,勒停了马。
两人共四匹马都到几?棵老松底下休憩。
日光照不?透枝叶,树底黯淡如?昏,兼有林风,凉爽异常。
钟浴摘下帷帽,碎发已?为汗水浸湿,沾在额头上。
赵喜取下马背上钟浴的水囊和食盒,都打开?了才递过去,“用一些吧。”
钟浴只喝了几?口水,而后坐着不?动了,赵喜便上前去接水囊,拧紧了,又收回马背上。
看着赵喜忙碌的身?影,钟浴笑起来,道:“此情此景,使我?想起当初,离我?和喜伯初次结伴出门,竟已?过去八年了呢,岁月果然不?饶人。”
赵喜听了,回身?笑道:“是啊,八年了,濯英你如?今可是长大了。”
闻言,钟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终于长大了。”
赵喜道:“长大了好,便是我?们都去了,也?不?必忧心。”
钟浴嗔道:“喜伯你可真是扫兴,正说着高?兴事呢,讲什么去不?去呢?”
赵喜笑吟吟的,正要说记住了以后不?提了,未张口,忽然变了脸色,看钟浴,也?是一副肃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