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人参。”
吴邪一愣,突然用力往伞外挤:“你说什么?你知道我不是人参,就不想要我了是不是?你不能始乱终弃——”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亮,黑金纸伞被撑开,少年没有半点心理准备,掉下来的瞬间屁股摔得生疼。玄色布袍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读过书?”
吴邪愣了一下:“应该……是吧。”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还挺有文化的。
“成语该重学了。”
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
张起灵黑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甩了那啰嗦鬼,张真人的耳根顿时便清净了。
沿路看到街角贴着张悬赏告示,张起灵略一迟疑,到底忍着对人群的不适感挤上前,连内容也不看,只扫了一眼悬赏金额,便毫不犹豫地挥手一撕,揭榜,走人。
去长白山的盘缠有着落了。
说起来,历代茅山弟子都背负着一个脱不开的“诅咒”:贫穷。
茅山派似乎总是特别招穷神眷顾,“不留隔夜钱”,已经成了茅山派优良传统之一。不是赚不到钱,而是“有财必破”,破财事件触发率高得吓人。修行之人讲究积德行善,那么,穷人惹上妖孽你不帮吗?有人吃不上饭你不施舍吗?山脚下的孤儿你不救济吗?见到老奶奶摔倒你不去扶吗?扶起来也许又被老奶奶家人讹诈呢?不要怕。茅山掌教说过:你是茅山弟子,看到老人摔倒你就去扶,他要是讹你,茅山派给你撑腰,他要是上衙门吿你,茅山派替你赔!
在这一光辉思想的普照下,“贫穷”二字经久不衰地盘旋在每一个苦逼的茅山弟子头上,张起灵也是这一宿命诅咒的背负者。
按说以茅山首席大弟子张起灵张真人的名号,随便做场法事就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怎么也该小有积蓄,但是张真人这些年偏多了一个无比烧钱的爱好——收集稀世药材。走南闯北的盘缠尚可不计,这些药材却都是天价,单说五品叶的老山参,哪一株不价值连城?
三年来,为寻续命良方,张真人花销之大称得上是挥金如土,经手钱财无数,却没能攒下一文。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身无分文寸步难行,所以,不提早打点好路费是不行的。
来到街角的铺子,张起灵叫了碗粥,点了一碟小菜。他这才得神看了看那告示的内容。
寻人。
不是个能快速解决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先拿订金,还是上门看看再说。
吃饱饭,又盘算了一番,张起灵起身付账,一出门便觉得日头毒辣。
正午时分是天地间阳气最盛的一刻,街上又是人气兴旺之地,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有不开眼的小鬼出来作恶,当然也不会有笨蛋小鬼在街上闲逛,更不该有小鬼连自己不能晒日头都不知道,大喇喇地躺在街角蒸干……在路人不解的视线中,张起灵走到一片阳光充足的空地前,踢了踢一头栽倒在地上,已经无尸可挺的小野鬼。
该问什么?死了没有?
都是鬼了,早就死了。
白衫少年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张起灵探去,顿时脸色一变。
少年灵气微弱,竟隐隐又有魂飞魄散之势。他当即撑起黑金古伞遮住日头,另一手果断挑开少年颈侧的盘扣,温热的掌心沿着冰凉的肌肤向少年心口处按去。
“吴邪?”
和往常一样,只要一经接触,他的气息便会自然而然的流向灵体。然而路人却是看不见这只作死小鬼的,只见张起灵以伞相遮,一手探向地面,好生奇怪。经过一阵气息流转,吴邪微微转醒,看见张起灵,他像是松了口气,一手按上贴着自己心口的手掌,嘴唇微微开合。
“你说什么?”张起灵探身去听。
吴邪看着那张尽在咫尺的脸,不知哪儿来了力气,突然就嘟起嘴巴贴了上去,四片嘴唇相对的瞬间,灵气四溢,上清正气涌遍四肢百骸,少年身形顿时在空气中勾勒分明。
黑金古伞掉落在地,再无遮挡,同时掉落的还有路人的下巴。
“我说……你决定回来吃我了吗?”
男子当街拥吻,相信就算在百年后这也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场景,而在这年代更不只是惊世骇俗可以形容。也亏得咱们张真人脊梁骨够硬,最不怕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一条街走下来,要是换做别人,只怕当真要把这作死的小鬼炼丹吞了。
此刻,那差点魂飞魄散的小野鬼吃饱了阳气,已经乖乖的回到了黑金古伞内,不再胡闹,只是时不时传出的饱嗝声让张起灵满头黑线。
人说养虎为患,他好像把这鬼也养得太饱了。
选了条僻静的小巷,总算避开了闲杂人等,张起灵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安静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