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曜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想菜单递给我,“先看看,想吃什么?”
我推开菜单,“说完了再吃,不然我吃不下。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庄曜还是为我要了一杯咖啡,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中午大家一起吃饭,雨时吃了一半,就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她可能有事。”
庄曜摇摇头,“她走的时候明显很不高兴。”
“这不像她的做事风格,虽然她平时冷淡了点,但面对长辈时,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我看向庄曜,问,“你们中午吃饭时,是不是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正常的聊天而已。”庄曜说道。
我抿唇微动,目中闪过一丝忧虑,“正常的聊天都聊些什么?”
“真的没聊什么。”庄曜语气有些急,看着我的眼神,明显认为我是想的太多。
“你先别急,”我说,“你不说仔细,我根本没法帮你。”
庄曜平复了一下情绪,“我的家人第一次见她,无非问一些她在哪里工作,平时的喜好,顺便问了一下她的爸爸妈妈而已,没想到一提她的父母,她就借口说有事,走了。”
“原来是查户口。”我说道。
“第一次见面,我家人问这些也很正常吧,毕竟这是一次很正式的见面,即便是查户口,为了我,她是不是也该忍一下?”庄曜不解道,见我脸色有些深沉,补充道,“你不知道,我父母早年因为车祸去世了,我和我姐是跟爷爷、小姑姑一起生活,特别是我小姑姑,很疼我。今天吃饭的时候,自然会多问一些。”
我心中惊讶不已,没想到庄曜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而且也是因为车祸,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交通事故,“查户口是很正常,一般的人家都会这么做,你姑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只是对雨时来说,查户口就不正常了。”
“什么意思?”庄曜蹙着眉看着我。
这个社会都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门当户对的概念还是很根深蒂固。对于庄曜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对雨时的家人不闻不问,能同意与雨时见面只怕已是不易,庄曜在中间肯定做了不少工作。
“你跟雨时在一起也有半年了,你听她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吗?”我问。
庄曜目光僵住,随即黯淡下去,“她从未提过,我曾经问过一次,见她不想说,就没再问过。”
“那是她心中的一个结,也是一道疤,自然不愿意向人提起,也不愿意被人提起,”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妈妈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他爸爸现在在牢里,是个囚犯。”
“我曾想过她可能是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但从未想到会是这样,”庄曜震惊的看着我半张着嘴,目光中有难以置信,有错乱,良久之后,渐渐变成自责和怜惜,“照你这么说,难道是她妈妈的死,是因为她爸爸……。”
“不是,”我打断了庄曜的猜测,庄曜显然是误会了,“她爸爸对她妈妈很好,很爱她妈妈,不过,她妈妈的死确实是因为她爸爸。”
“岚子,你全都知道对不对,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能看出庄曜正压抑着心中的焦虑,静等着我说下去,“你是做地产的,对这座城市变迁的历程应该很熟悉。崇宁区的北边有一家翠园酒庄,你应该知道,三十年前那里还不属于崇宁区,叫东横街,她爸爸就混在那里。”
“东横街我知道,三十年前还没有开发,不过居民不少,听我爷爷说那里治安不好,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庄曜顿住,疑惑的看着我,“你刚才说她爸爸混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三十年前,夏叔还只是二十出头,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殴,那里的居民都很怕他,也很讨厌他,”我抿抿唇,继续道,“后来他遇到了雨时的妈妈,梅姨,对梅姨穷追不舍,梅姨的家人极力反对,但梅姨却不顾家人的反对跟了夏叔,据说当时他们结婚时,整个婚宴都没什么人,只有夏叔的一帮兄弟。结婚后的第二年,雨时就出生了。都以为雨时出生后,夏叔会有所节制,改邪归正,浪子回头,没想到他依旧我行我素。雨时出生没多久,夏叔领着一帮人跟另一帮人群殴,对方打红了眼,亮出了刀子,梅姨为了救夏叔,为他挡下了刀子,当时就死了……”
庄曜震惊,身子一僵,整个人如雕塑一样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问,“那夏叔又是怎么进的监狱?”
“杀梅姨的那个人被法院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没想到那个人出狱后,夏叔竟遇到了他,”我叹气,胸口堵得慌, “梅姨的死对夏叔的打击很大,夏叔整个人很消沉,心结也一直未能解开,因此,再遇到那个杀了梅姨的人时,怒火狂烧,将那个人暴打了一顿,打完那个人就走了,那个人却因为抢救不及时,死了。夏叔对打人的事情直认不讳,法院最终以故意伤害罪判了他十五年。”
“怎么会这样!”庄曜摇摇头,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
“雨时一直将梅姨的死算在夏叔的头上,认为是夏叔害死了梅姨,夏叔被关这么多年,雨时从未去看过他,这也是雨时冷淡、孤僻,让人无法靠近的原因,”我喝了一口咖啡,缓解一下压抑的情绪,“其实,我知道雨时心里是有夏叔的,她每次去祭拜梅姨时,都会在老宅住上几日,看上去,她是想念梅姨,可是仔细想想,梅姨去世时,雨时才多大,对梅姨能有多少记忆?!老宅里能留下梅姨多少过去?留下的不过是雨时和有夏叔共同生活的回忆。”
“她现在应该在老宅,”庄曜的目光闪过清亮,“一定在,我现在就去找她。”
“庄曜,”我叫住他,“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想好了再走。雨时这样的家庭,她的父母,她的一切外在背景都与你有云泥之别。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你们要是在一起,一定会受到各方面的阻力,这条路走下去势必会很艰辛。你心中也明白最主要的阻力就是你的家人,如果为了她你能抵抗你的家人,能说服他们,你就去找她,如果不能,不如就此放手,大家都不会伤的很深。”
庄曜毫不犹豫的说,“自我再遇到她,就从未想过放手。”
我深深对他一笑,他也深深回我一笑,他的微笑中带着坚定,我的微笑中带着酸楚。
庄曜起身离开了,我颓然的躺在沙发里,愣愣的看着咖啡,庄曜啊庄曜,你记不住我也就算了,可是你总该记得你为我点过咖啡啊,这里消费那么贵,你走前好歹该将咖啡钱付了。我端起咖啡细细品尝,花自己的钱,得慢着点喝!
喝完咖啡,我收拾好包准备离开,侍应端来一份牛排放在我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