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是我的家,我回来又怎么了。说罢,便要去暖阁,明月连忙掀开帐帘,一边说道,听说外面出了大事,我还以为您不会回府了。
&esp;&esp;什么大事?
&esp;&esp;长乐公之事啊,都说陛下要重罚长乐公,要将长乐公交给廷尉去治罪,这还不算大事啊,长乐公可是陛下亲子,又是您的侄子,就算有了过失也不能交给廷尉去。
&esp;&esp;萱城一听他这话,便斥责,你懂什么,这政事能是你随意议论的吗?你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吗?
&esp;&esp;明月埋头顿时不语。
&esp;&esp;萱城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心情郁结,说话做事也就跟之受了影响,倘若是苻融,他一定不会这般对待任何人说重话的,可萱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心里乱极了。
&esp;&esp;一夜昏昏沉沉,脑子里一直有千万个声音在来回上蹿下跳,他不敢合上眼,就这样目光空空的望着头顶,暗黑的夜里些许微弱的烛光。
&esp;&esp;他想到了慕容冲。
&esp;&esp;想起了他的眼睛。
&esp;&esp;想起了他的身体。
&esp;&esp;一下子,睡意全无,不知过了多久,皎皎月色高悬夜空,不自觉间下了榻,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袍,轻轻踱至庭院,月色穿过重重长廊,泄在地面上一层银光闪闪,他来了明楼。
&esp;&esp;双臂撑在明楼的栏杆上,举目望去,皎月高升,万籁俱寂。
&esp;&esp;他闭上眼,似乎嗅到了花圃中那些腊梅的香味,清新淡雅,仿若皎洁明珠。
&esp;&esp;苻坚当年亲手培育的一院腊梅,当真是送给他的弟弟的吗?
&esp;&esp;年年三十,苻坚都要带他去骊山赏梅,自从他来到前秦,已经九年了,从未落下过一次,苻坚在骊山之巅修建了望梅亭,那当真是他与弟弟相会的地方吗?
&esp;&esp;此刻,萱城心中一团紊乱。
&esp;&esp;分明他不愿意阳平公苻融回到这具躯体里的,分明他不想苻坚一错再错的。
&esp;&esp;可到了今日,他的身体里再也没有了苻融的那些噩梦,他却情不自禁的对苻坚起了敬佩之情,他是萱城,是一个21世纪的学子,他崇拜那个五胡乱华下的铁血英豪,那个侠肝义胆仁慈宽厚的前秦之主,那个文武兼备的真儒家教条主义君主。
&esp;&esp;历史给前秦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百万大军败于淝水,天妒英豪。
&esp;&esp;现实却跟萱城开了玩笑。
&esp;&esp;他不想苻坚失败,他不想历史成为现实,他却亲手一步一步的将历史剖开,彼时,慕容冲本可以死于秦宫,苻坚不会辩得过王勐的,只要王勐想让谁死,谁将必死无疑,可萱城却强求苻坚放走了慕容冲。
&esp;&esp;萱城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
&esp;&esp;转眼到了月中,襄阳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了回来,长乐公苻丕已经攻下了襄阳外城,日夜赶工营造百搜船只,又将襄阳中城和内城团团围困,韦华已从襄阳返回长安,苻坚赏赐了他,萱城没去上朝,作为大秦丞相,他是不合格的,可他是苻坚的弟弟,这大秦,谁都奈何不了他。
&esp;&esp;明月从宫中回来,脸色不好,萱城便问了他一句。
&esp;&esp;明月道,南岸说陛下这几日在宫中无端发火,以往陛下皱个眉头都是难得一见,可这些日子竟然性子差到了极致,时不时的还出宫,方才已经出宫去了。
&esp;&esp;出宫?作甚?
&esp;&esp;明月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听南岸说是去找一个叫花兰的人。
&esp;&esp;萱城手中攥着的书忽地脱手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esp;&esp;您怎么了?你们不要这样好吗?好好的说话,好好的相处怎么了,就是要置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出宫去了,您不去找回来吗?南岸也没跟在身边,他一个人出去的。
&esp;&esp;萱城沉默了良久,明月将掉落在地上的书拾起来塞到他怀中,您当真不去吗?
&esp;&esp;这关我何事?
&esp;&esp;萱城起身,又狠狠的将书扔在地上,不要去捡,不看了。
&esp;&esp;身后,明月那长长的叹息声久久不能散去。